安安故意让笑笑去说服爸爸，让他也加入马戏表演，并将表演上传到网上去，以此来吸引顾客。

笑笑屁颠屁颠就去了，姐姐暗自笑了笑，果然和他爸爸绝配，一个蠢一个坏。

“姐姐，我任务完成了！”

十一岁的笑笑似乎比十岁的更好看一点，或者说，更吸引人了一点。

他在前一天生日的时候跟爸爸提出了这个建议，爸爸想了片刻之后就同意了。从此以后，马戏团会专门在各个平台上开一个号发视频，并且经常录一些笑笑的日常来吸粉。

安安暗自幸灾乐祸，现在很多大龄女青年就喜欢这种长得水嫩水嫩的小男孩，明明自己长得歪瓜裂枣，却整天隔着屏幕意淫“啊啊啊老公我爱你”，“啊啊啊啊啊姐姐爱你”，真是可笑到不行。

就我弟弟这个颜值，三天内绝对爆红。

果真如此。

在发布了一段笑笑带大家介绍马戏团的视频之后，他彻底火了。

三天之内，笑笑就以“最美弟弟南姬笑笑”上了热搜，各个平台的公众号疯了一般涨粉，视频热度呈指数增长，当然，各种评论也扑面而来。

“哇哇哇！这个小正太真的好好看好好看！我怎么就没有这么好看的弟弟！”

“我默默拿起来拖鞋走向我吃薯片撒的满沙发的弟弟。”

“p图呗，实际上估计二十多了吧。”

“这么白嫩，确定是男的？人妖吗？化妆技术什么时候这么强悍的？”

“女装女装！我要看女装！这么可爱一定是男孩子！”

“孩子这么小就曝光，不太好吧......”

安安点着鼠标，嘴角止不住上扬。太棒了，弟弟热度上来了，现在只要发酵一下热度，挑个合适的时机把那个混蛋干的好事都曝光就好了。

这样，你们两个就都毁了。而我作为受害者，则会受到所有群众的同情。说不定，还会遇到一家有钱人，帮我把我的胎记都消掉，让我一夜之间变成大美女也说不定。

安安笑得十分癫狂，从而没有注意到何时出现在自己身边的弟弟。

“姐姐，好多人骂我。”

为长大了一岁而喜悦的亮晶晶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安安无法从弟弟空洞的眼睛里看到尽头，他的眼睛就像一条被黑暗包裹的小路，只能顺着它走下去，一旦回头，就会发现——

希望之光离自己越来越远。

笑笑睁着无神的双眼，木木地说：“姐姐，他们骂我修图怪，死不要脸，变态，人妖，娘炮，说我就是个碰瓷的，姐姐，我真的是吗？”

安安摇摇头：“那些话你不用管，那些当红的明星都要经历这些的。你习惯就好了啊......”

“姐姐，我不想红。我就想帮姐姐的忙。”

笑笑漆黑的大眼睛流下了眼泪，但嘴角却是上扬着的。蓬乱的头发好像地狱深处从岩浆里伸出的腐烂的手，将笑笑抓的鲜血淋漓。

安安看着笑笑，居然有一丝于心不忍。那些网络舆论对一个十一岁的孩子来说，还是太沉重了。

但如果这时候心软，就无法复仇。所以安安心一横，冷冷地说：“这么脆弱，根本不配为我付出。”

安安没有看到笑笑的表情，只听见了一声软软的“嗯”。

你要乖就怪你爸爸，我斗不过他，就只好拿你消消气好了。

笑笑可能是太瘦了吧，连走路都没什么声音，直接飘回了房间，锁上了门。

到了晚上，安安做好饭准备叫笑笑来吃，像往常一样喊了两嗓子没反应之后，安安才发现弟弟把自己门锁上了。

安安犹豫着要不要敲门，结果门自己开了。

“你......没事吧？”

弟弟摇了摇头，傻乎乎地点点头：“我挺好的，啊，姐你做了什么好吃的啊，这么香。”

安安一脸疑惑的看着活蹦乱跳的笑笑，虽然很蠢但她还是掐了自己一下。不是吧？他看上去怎么这么正常？

看他吃东西的样子，甚至比平时还要凶悍，没一会两碗饭就被哐哧哐哧搞定了。

看他眼睛还挺红的，真的没事吗？

安安虽然不知道弟弟是怎么想的，但看样子弟弟应该恢复状态了吧，那样的话就先这样吧。

之后的几个月，笑笑白天上学，晚上回来吃个饭就得赶紧去表演，表演完了就直接把自己锁在房间里，连饭也不吃。

而安安也正式因为校外集体斗殴而被勒令退学，从此待在家里安心养老。

爸爸已经彻底不管安安了，每个周给点保底的生活费就完事。出门在外，爸爸从来都说安安去了全日制寄宿学校，不能出门；暗地里却把安安锁在家里，让她像只被囚禁的鸟儿，拼命用翅膀扑打铁笼，最后却只能得到一片血污。

安安还发现，弟弟越来越不对劲。

弟弟放学到家时总是耷拉着脸，谁都不给好脸色，身上胳膊上，腿上全是淤青；表演完回家时就更不对劲了，明明只是个十一岁的小孩子，脸上却总是挂着诡异绝望的笑。

他是第一滴结成冰的流水，就在那样的寒风中无奈地看着自己逐渐冷硬；他是第一滴蒸发的海水，就那样逐渐脱离所爱之人们的怀抱，孤独地飘向冷清的天空；他是第一滴流下的泪水，就那样安静的滑落，砸到地上，在凄惨的挣扎中书写绝望。

安安看着他的脸，总觉得他要说

“姐姐，你要是直接杀死我就好了。”

可到了第二天早上，笑笑又会跟个没事人一样笑嘻嘻地任由阳光打亮他深邃的瞳孔。

但爸爸似乎没察觉到，或者说是懒得察觉。这几个月马戏团的收入水涨船高，他沉迷数钱无法自拔，哪有功夫管他的宝贝儿子呢。

安安觉得不应该，但还是产生了些许同情心。她决定去问问弟弟，到底发生了什么。

仔细想想，其实笑笑没做错什么不是吗？错的都是那个混蛋而已，笑笑也只是个受害者罢了。说到底，那个混蛋他也不怎么真心喜欢笑笑，只是觉得他很赚钱而已。

今天爸爸要出去谈生意，马戏团暂时不营业，姑且和笑笑谈谈好了。

“我可以进来吗？”

安安换了一身稍微干净点的衣服，还在镜子前练习了几遍和善的微笑，并尝试管住自己总是斜视的目光。

笑笑嗯了一声，起身打开了门。

姐弟两个面对面坐下，安安看着神情恍惚的弟弟，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开口。

他在想什么呢？

眼睛呆呆的，头发乱乱的，表情傻傻的，心情还可以？还是说其实很糟了？

“姐姐，好神奇啊。”

笑笑看着认真的姐姐，忍不住甜甜的笑了。

“那些人都能查到我是哪个学校的，都能把我小时候的照片翻出来，还能建立什么粉丝群和黑子群，还能找人跟踪我偷拍我，把学校都堵死，甚至扒出了我幼儿园画的画，好厉害啊姐姐，我感觉，他们比你还了解我。”

笑笑打开电脑，按开浏览器，熟练地在键盘上滴滴答答地打了几个字，点击搜索——

“震惊！知名网红南姬笑笑小时候的照片曝光，到底是天然还是天山童姥？”

“原来笑笑上的是这所小学，并不是贵族小学，你知道吗？”

“南姬笑笑家的马戏团或被举报无证经营？”

“南姬笑笑卖惨，疑似被校园暴力。”

“今日笑笑街拍照，无滤镜颜值还能打吗？”

“害羞的笑笑可爱死了！进来抱图记得点赞推荐收藏哦。”

安安看着这些帖子，冷汗直冒。

“笑笑，你千万别放在心上.......”

笑笑似乎也真的不放在心上，他还是软绵绵地说：“姐姐，你再看看这些。”

“现在小孩子都怎么回事啊，作业布置少了？”

“打一顿就好了，不务正业。”

“这就是祖国的食人花吧，小小年纪不学好，当网红？”

“好像还在马戏团表演吧，我的天，学业还要不要了？”

“笑笑是什么人我比你们清楚！喷子管好自己的嘴！人家小孩子只是发几个日常视频就被你们这么骂，有道理吗？”

“楼上的说什么呢，这么红了估计赚了不少钱，身后肯定有团队在炒作。”

“你们黑子就是酸呗，一天天到晚看不惯这个看不惯那个的，有意思吗？”

“呕，整容狗滚远点好吧。少整这些哗众取宠的玩意。”

“这小孩好像见了人也不打招呼，就顶着个阴沉脸，你们粉丝脑子烧了吗？就这种没素质的人有什么好粉的？”

“作为公众人物要有自觉好吧，整天就知道卖惨，不理人，装深沉，还是多读几年书再说吧。”

......

笑笑合上了电脑，微笑着直视姐姐，吐出了一句毛骨悚然的话

“姐姐，恭喜你如愿以偿了。”

“姐姐不是想让我有多远滚多远吗？你成功了，以后我与姐姐再也没有任何关系，就算姐姐明天就死在我眼前，我也不会收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