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曾有悔？”

柳常风看着已经来到他面前的那根遮天蔽日的巨指，突然发出了一声怒喝。

那一声巨喝犹如落入油锅里的一滴水，在一瞬间就把黑色法相的内心搅得翻天覆地。

口含天宪，仅凭满身的浩然正气就喝的对方心神动荡。

这种录歌声只有对两种人会无效，一种是满身正气的君子，但很显然，黑色法相并不是。

另外一种就是真正的魔道巨擎，心智坚定，所行所事皆无悔。

但黑色法相也不是，他也曾有过挣扎，有过不舍。

在这一声怒喝的加持下，原本已经被死死压制在深处的金光突然反扑，让黑色法相一时间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他的攻击自然也就半途溃散了。

但柳常风脸上却没有任何欣喜之色，因为同样的事情黑色法相已经经历过一次了。

他这次只是再给祂一次选择的机会而已。

不过结局确是早已注定，祂在乎的东西都已经被亲手毁掉了，等到再次问心过后，祂就会蜕变成一尊真正的邪神。

柳常风现在早已无计可施了，所做的一切都不过是在进行临死前的挣扎，为跑掉的人们多争取那么一段时间，略微提高一点他们活下去的希望。

就算只有那么一点渺茫的光芒，也总比一片黑暗来的好吧。

“就到此为止了吗？”

“还真的是很不甘心呢。”

柳常风又苦笑了一下，他并不是什么气运之子，就算拖延那么多时间，却又哪来的翻盘的希望？

他是给别人带来了一丝生的希望，但他自己事却付出了生命才换取出来的。

“可曾有悔吗？”

“有呀，可惜了。”

“为了道途，其实也没有什么是不能失去的，灭亲朋，屠手足，杀万万人证吾之大道也未尝不可。。”

“千年光阴，我失去了太多太多，倒也不差这些了。”

黑色法相重新睁开了眼眸，但那眼神之中已然不带任何情感。

祂已经完全褪去人性，成为一个只会思考利弊的神。

“果真是这样吗？”

柳常风虽然早已知道结局，但心中仍然还是抱有一丝幻想的。

这也是人类的通病之一吧，总是对那微小的几率心存幻想。

“娘西皮，不管了，临死前爽一把，优逝在我！”

柳常风突然怒吼一声，浑身寿元急速燃烧，气息飞速上涨，瞬间就恢复到了巅峰时期，甚至还有过之而不及。

“妈了，你以为就你这狗东西会开法相吗？今天你大跌非给你这个不孝子开开眼。”

看得出来，柳常风此刻已经彻底放飞自我了。

“括噪。”

谁知那个黑色法相好像并没有如何动怒，只是淡淡的扫了柳常风一眼，就让柳常风从灵魂深处开始生出了一丝不安感。

“你是个不错的补品。”

黑色法相又看了过来，最后认真的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柳常风立刻就炸毛了，他从没受到此等奇耻大辱，此仇不报非君子！

“我……我跟你拼了！”

柳常风身上瞬间爆发出一股强悍的气息，举拳就要朝着对方打去。

黑色法相做好防守的姿势，却发现柳常风这家伙居然装完样子之后扭头就跑，一点都不要节操。

“为什么到现在了你还这么天真？自从你重新出现在这的时候，你的命运就已经注定了。”

黑色法相眼中仍然没有一丝一毫的情绪，只是向前伸手虚抓。

没有像猫一样去戏耍猎物，也没有任何的轻视。

祂现在只想以最快的时间把柳常风抓回来，化作自己修行路上的资粮。

越发像是一个真正的神明了。

断情绝义，眼中只有毕生所求的大道。

“该死，该死啊！”

柳常风现在则已经完全失态了，说他不害怕，那真的是高看他了。

他又怎会不害怕呢？

他还后悔了。

当时真的太冲动了，现在冷静下来仔细想想，真要把命丢在这儿，真的不划算啊。

这世间的大好河山还没领略过，这辈子到头也还是个处，真的是太亏了。

痛！

太痛了！！！

噗嗤。

一根尖锐的手指贯穿了他的身躯，鲜血如同不要钱一般大量溅出，身体内为数不多的生机也在快速流失。

灰白色的头发并没有像平时看到的影视剧中闪烁着光泽，会给人带来别样的美感。

看到这种头发，所有人都会下意识的感受到一种衰朽的气息，就像是那将死之人一般。

柳常风其实现在也差不多了，瞳孔开始扩散，眼底中的光芒也开始消散。

他的头颅开始无力的低垂下来，浑身都用不上劲了。

许诺兰此时又重新赶了回来，正好目睹她心中的少年郎被活活钉死的过程。

她现在心中的情绪很奇怪，明明自己很想哭，但心中的理智一直在压制着自己的行为。

她知道她现在哭出来就会死，柳常风所做的一切也就变成了徒劳。

许诺兰死死的握紧着自己的拳头，她所珍视的，她的一切都被这个邪神给毁了。

总有一天，她许诺兰会亲手斩杀这个邪神，用以慰藉所有的乡亲父老的在天之灵。

许诺兰在心中发下了隆重的誓言，想转身就走，却发现双腿现在就跟灌了铅似的，走一步都困难。

“还有只小老鼠吗？正好当饭后甜点。”

那黑色法相这时候也发现了许诺兰，不过并没有太过放在心上，只是略微施加了一个禁锢术，防止她跑掉罢了。

他现在要享用大餐了。

“也不知道我死了之后究竟会去哪？”

“有点想家了，不过我还有家吗？”

“还是好不甘心啊，我为什么就没一个靠山呢？”

“为什么？”

“算了，这次怕是真的要死了。”

柳常风脑子里已经开始了胡思乱想，他能撑到现在已然是极限了。

他真的很累很累了，精神上的疲劳，身体上的重创，他真的好想闭上眼睛好好睡一觉。

虽然他知道只要闭上眼睛就是永眠，但他确实是撑不住了。

他并不是什么主角，死前只要大喊几句，我不甘心就能爆发出小宇宙，又或者是引来什么大能救世。

他只能认命，认这个狗屁不通的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