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不知道自己的言语能造成什么样的后果时，网友的嘴总是比当年四郎让甄嬛递给果郡王的酒还要毒，繁枳皱着眉，见发出的十几次连麦请求都被拒绝，她只能尽自己所能地发出信息：

“你很好！”

“你很漂亮！”

“不要在意！会真相大白！”

“你面相敦和，五官天圆地方，是长寿的福相！”

繁枳第一次觉得自己打字的速度这么慢，连着发出的几条，都被淹没在各种唾骂声中。

但是宋绵馨好像看到了，她的嘴角向上勾了勾，又喝了一口酒，眉宇之间布上了一层迷惑之色。

宋绵馨缓了缓红酒的冲劲，才继续说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张冲会选择诬陷我，而且我感觉这几年，我的精神好像出了什么问题。”

“自从解散的那天起，我总觉得有人在哪里看着我，走到哪里都好像走在舞台上，我的东西转头就不知道到哪里去了，就好像精神分裂一样。”

她好像不敢再看屏幕上的话，转头看着阳台外的夜空。

繁枳还在不断地发送着信息，或许是发送的信息多了，观众之中终于有人提出了疑问：

“上面一闪而过的那个，是不是橘姐啊？”

“不是吧？张冲没死，本人都说是为宋绵馨工作的了，还有什么反转的？”

“就算张冲讹人，也不会选身无分文的宋绵馨吧？”

见自己发出去的弹幕好像有了些回应，繁枳打字的速度更快了：

“事情还没有到结束的时候！”

“冷静一点！”

“选秀节目一百人，你排在第十一名出道，把你很优秀”

“宋绵馨，你很优秀！”

可是，宋绵馨像是被骂怕了，一点都不敢看屏幕，只是继续说道：

“有的时候，我在白天都能看到幻觉，晚上睡觉的时候，总是做着同一个噩梦，我已经一整年没有睡一个好觉了，这样的日子一天比一天难过，但是，每次直播，看到有那么一两个人夸我唱的好听，我真的好开心。”

“今天中午睡醒，看到我的手机私信突然有九十九加的时候，我是很开心的，我以为我昨天发的歌终于火了，我终于可以还爸爸妈妈钱了。”

“张冲，我不知道你是谁，可是我真的没有钱雇佣工作人员，你是不是被人骗了我也不知道，总之……”

宋绵馨说到这里，把手中的就被一饮而尽，笑着重新看向镜头，说道：

“我今年二十七岁，却还是一事无成，爸爸妈妈，对不起。”

她的话说到这里，繁枳心里咯噔一声，而下一刻，镜头中的宋绵馨将身体往后倒去，身体越过阳台边缘，消失在镜头之中。

宋绵馨跳楼了。

繁枳那双因为想要快点打字的手还在颤抖，最后一句话留在打字框，不知道该怎么发出去。

时间好像过了很久，屏幕里的阳台外，是漆黑的夜空，和大楼之中闪烁的万家灯火。

繁枳盯着直播屏幕，宋绵馨直播自杀，一直在看着的网友们也懵了，他们齐刷刷地愣了很久之后，观看人数好像一下子少了很多，而剩下的人，说话的语气都小心了些：

“这是几楼啊？”

“不是吧？刚才那是遗言吗？”

“有没有人去看一下她死没死啊？”

繁枳低垂着眼眸，手机响了又响，她都没有理会，直到直播间隐隐约约响起了救护车的声音，直到这个直播终于被后台掐断，屏幕陷入漆黑，倒映出繁枳茫然无措的神色。

空气寂静，繁枳一时半会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无意识地点开热搜软件，不断地刷新着热搜的榜单，不知不觉钱之间，“宋绵馨直播自杀”的词条悄然从底下一路上升。

繁枳点开词条，之前疯狂的网友都已经稍微冷静了一些，纷纷猜测着这一直播事件的真实性，可是语气却也算不上多友善：

“不是吧？这就跳了？那张冲算什么？”

“楼上的，人都死了，别这么说吧？”

“人死了干的事情就能抵消了吗？这是畏罪自杀吗？”

“她跳什么啊？是因为心虚吗？”

“她跳楼死了就一了百了，可是人家张冲这辈子都要在轮椅上度过啊，这有什么可比性？”

“如果这只有两三楼，那我可看不起她了，直播搞个噱头，虐一波粉顺便再吸粉，等伤好了继续直播带货呗！”

手机再次响起，繁枳接起了电话。

那边，孟语迟也沉吟一会，过了好久，才问道：“你看了直播吧？”

虽然知道对方可能也没看有信息，繁枳却还是忍不住问道：“宋绵馨住几楼？”

孟语迟回答：“不知道，但是我已经找人去看她的消息了，但是她已经不是我们公司的员工了，我们未必知道这个信息。我找你，只是想知道，这次事件，我们该相信谁？”

繁枳的眼神低沉，仔细思索着：“宋绵馨说的一点没有错，她不是一个雇得起助理的人。”

孟语迟也说道：“但是张冲也不会无缘无故的找籍籍无名的她算账啊？”

不对，似乎有点东西怪怪的。

繁枳努力回忆了一会，才纠正道：“找宋绵馨算账的不是张冲，而是张冲的父母。”

孟语迟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反问到：“有什么区别吗？”

“从当事人描述，到第二人转述，期间可能会出现各种的传播错误，而且这件事情引发这么大的社会关注，人总会下意识地描述对自己有利的部分。”

繁枳缓缓地说到这里，又补充道：“当然，我也不是说张冲就一定在撒谎，只是现在没办法问宋绵馨，唯一的突破口就是还活着张冲和他们的父母。”

孟语迟在电话那边沉默了很久，似乎是在思考自己怎么说话，才能不会让繁枳感到冒犯，终于，他开口问：

“谢繁枳，你打算继续追查这件事情吗？你可没有任何进入这件事情的身份和立场，而且你现在站在宋绵馨的角度说话，真的没有被她跳楼前说的那番话感动的因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