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细密密的疼痛从身体内各个地方传来，从脚尖到脑后，所有的地方都泛着晦涩的痛楚，像是万蚁啃噬，皮肤撕裂，她耳边炸响汹涌的轰鸣声，天地都是黑沉沉的压抑的，麻木的疼源源不断的袭来，仿佛在血液里流窜，每个细胞都发出尖锐的呐喊。

好疼。

意识刚刚清醒，就疼得差点晕回去，她强撑着，挣扎似的动了动，周围有着沉重的凝滞感，她仿佛是在水里。

怪不得还觉得有些窒息。

她挥着手臂试图浮到水面上，却发现自己的左手断了，心里憋闷了一下，挥着右手试图单手游泳。

废了好大劲露出水面，夏芒趴在水岸边，下半身沉在水里，实在是没力气上岸了。

“呼……”

她喘了口气，睁开粘腻的眼睛，睫毛间似乎有什么把眼皮黏在一起了，她搓了搓眼，才勉强睁开。

看清周围的景象后，夏芒差点没撑住又掉进水里。

不，不是水，而是满池的血液。

她的鼻子有些堵，还没能自如的呼吸，闻不到血腥味，但她所待的这个池子，确实是满池的血液。

夏芒吓的差点昏厥，撑着一只手就想上岸，但无奈力气不够，她整个身体绵软无力，头还有些发昏，根本上不了岸。

这是哪啊？她为什么在血池里泡着？

周围是黑黢黢的石壁，手掌贴着的也是冷冰冰的硬石，唯有一些发光的石头嵌在墙内发出微暗的光。

不远处有个漆黑的洞口，夏芒右手扒住岸边的石头，试图感受下自己的左手，却毫无作用。

对了，流银和焚觞呢？

夏芒在识海里寻找着，在看到流银微弱的影子盘成一团缩在一个炼丹炉旁边后，松了口气。

他们因为她的灵力枯竭而虚弱，却没有脱离契约。

说明她没有死，也没有读档重来。

这个血池可能就是救了她的地方。

夏芒回想了一下之前的场景，可是昏迷之后的事却什么印象都没有，是谁救了她？

在她还在思考的时候，却听见那黑漆漆的洞口里传来一阵脚步声。

夏芒一惊，心想她竟然一点都没有察觉到有人来了，她竟然虚弱到这种程度了吗？

脚步声很快就靠近，而那人影也现出了他的模样。

苍夜刚一来，就看到趴在岸边两只眼睛灵动的看着他的夏芒，整个人湿漉漉的，发间颈肩全是血腥。

他浑身一抖，有些急促的奔了过来，在靠近夏芒的时候，有些不敢置信，颤着手像个傻子似的戳了戳夏芒的脸。

“苍夜？”夏芒移开了头，皱着眉看着他。

她的嗓音有些沙哑，低微柔弱的不像话，说出口的瞬间连她自己都被吓到了。

听到她叫自己，苍夜控制不住的哽咽着嗯了一声，他俯下身抱住夏芒，将她从血池里抱了出来。

离开了血池的夏芒浑身都是血，她的衣服还是圣域学院的学院服，此时紧贴在身上粘腻又难受。

苍夜放下她的一瞬间她才觉自己全身绵软无力，除了右手有点力气根本就不能自己站起来，脚一歪眼看就要摔倒在地上。

苍夜眼疾手快的接住她，直接横抱起来，迈步就离开了这里。

苍夜的速度极快，夏芒缩在他的怀里却觉得稳定有力，没有丝毫的颠簸。

这好像是一处城堡，建筑构建十分宏大，但对苍夜的速度来讲，去哪里还不是一瞬间的事。

见他摊着手直接要把自己放到床上，夏芒连忙大吼：“等一下！”

“怎么了？”苍夜停住，低头看着她，言语间有些沙哑。

看着自己身上的血液滴滴答答的滴在床上，夏芒喉头梗了一下。

“先……让我洗个澡换身衣服好不好……还有这床单也要换了。”

苍夜抱着她的双手缩了缩，夏芒觉得自己被勒的紧了些，半晌才听到他低低的回答。

“抱歉，等一下。”

苍夜还是把她放到了床上，看着柔软的大床被她搞得全是污腥，夏芒头疼的闭上了眼睛。

苍夜离开了这个房间，过了一会儿，进来了两个侍女。

两个侍女在隔间弄好了洗澡用的热水，轻手轻脚的将夏芒抬了过去，然后一个帮她洗澡，一个去处理床榻。

夏芒体验了一把被伺候的感觉，疲惫终于消散了些，但在看着侍女为她穿上的红色裙子后，她眉心形成一道深深的沟壑。

“你们能不能跟我解释一下，为什么要穿红裙子？”夏芒问那两个小侍女。

两个小侍女唯唯诺诺的守在一旁，头顶上两个青绿色的小角，一身和大殿装饰极为合拍的黑灰色装束，面对夏芒的询问，她们一句话都不说，连看都不敢看夏芒一眼。

“……”

夏芒坐在床上，靠在身后的枕头上，看着身上的红裙子不禁沉默。

这条红裙子花样繁杂，从衣领间到腰间都有着细细的金线缀成花纹，腰间束着精致的白色腰带，下摆层层叠叠美丽而妖冶，只露出她精致而白嫩的小脚。

第八十三章 他喜欢她

红裙子也就算了，虽然在这黑漆漆的亮着发光石的地方穿条红裙子挺渗人，她也认了。

但是！她不是个受了伤的病人吗？为什么要穿的这么华贵隆重？病人穿舒适一点不好吗？

夏芒气愤的看了两眼站在门口的两个小侍女，心到这两人真不会挑衣服，从空间里掏出一件衣服准备自力更生自己换回来。

只是还未等她动作，苍夜就推开门走了进来。

他之前的衣服也被夏芒身上的血液沾染，现在已经换了一件。

两个小侍女尊敬的对苍夜行了一礼，就转身出去了，离开的时候还不忘把门关上。

“……”夏芒拿着裙子塞回了空间里。

苍夜在进门的瞬间就呼吸轻颤了颤，他看着夏芒，顿在门口久久未动。

靠在床上的少女美艳动人，如云的秀发轻轻散落在脸颊四周，乖巧的躺在被子上，唇若点樱，肤若凝脂，眨眼间眸光娇媚潋滟，晶莹的双眸清澈如水，仿佛能把人的心神吸摄进去。

那鲜红的裙子衬得她的肌肤白皙如天池美玉，腰肢纤细的仿佛不堪盈盈一握，露在裙底外的白皙小脚俏皮可爱，仿佛还没有他巴掌大，柔嫩莹白的紧俏迷人。

苍夜一直紧绷的神经舒缓了下来，他目光在看向夏芒的一瞬间就移不开了，迈着脚步走到床边，用未曾有过的温柔语气对她说话。

“感觉怎么样？”靠近她，才更觉得她美的令人目眩，苍夜抿了抿嘴，继续说，“有什么不适的地方吗？”

夏芒摇了摇头，红唇轻张，那娇俏的小脸皱了皱。

“还好，只是没有什么力气，”夏芒愤愤然的扯了扯裙子，继续说，“但是你那些侍女为什么给我穿这件衣服？啊？我一个病人穿这么隆重华丽的衣服干什么？”

她已经猜到这个地方是魔族魔域，也猜到那两个侍女是苍夜的手下。

苍夜觉得她现在的小动作简直可爱的让人心痒，轻轻笑了笑，然后说：“是我让她们给你穿的。”

“？？？”夏芒疑惑的看着他，仿佛在看一个智障，“你给我穿这裙子干嘛？”

苍夜没有回答她，而是从怀里取出一颗丹药，递给夏芒。

“这是固血丹，可以恢复你体内的血气。”

他之前一直守着血池，但为了找这丹药去人族城内废了些心思，所以才耽搁了时间，没想到回来她已经醒了。

夏芒接过丹药，犹豫了一下，想到自己现在这样虽然是苍夜害的但也是苍夜救的，便直接将丹药吃了下去。

感受到体内元气在渐渐恢复，夏芒眯了眯眼，通体舒畅。

苍夜一直看着她，见她满意舒适的样子，心里紧绷的感觉陡然散了，但想到自己之前做的事，手在身下不由捏紧。

[苍炎圣法]提升到了第一重境界，他意识被侵蚀后，所有的一切记忆他都是有的。

还好，还好他在最后一刻清醒了过来，及时收手，不然，若是她被他杀了，若是她死了……

苍夜闭了闭眼，不敢再想。

“对不起。”苍夜颤着声说到。

夏芒愣了愣，也沉默了下来。

圣域学院的百万学员，都在那场魔气爆发中命丧黄泉。她给了一些人丹药，私心里优先给了自己认识的人，但面对这么多人的死亡，她不可能无动于衷。

夏芒闭眼靠回了枕头上，觉得心情愈发沉重。

没关系，这件事不怪你，这种话。

她说不出来。

苍夜见她闭着眼睛一语不发的模样，心里慌乱，有些手足无措的待在原地。

她怎么突然就，不说话了？是不原谅他的意思吗？

“夏芒……”苍夜忐忑的叫她，却不知该说什么，手紧捏着床单，眸子里满是慌乱。

他从未在任何人面前如此卑微过。

“嗯。”夏芒闭着眼，却还是应了一声。

苍夜一喜，一瞬不移的看着她。

夏芒缓缓睁开了眼睛，淡淡笑了笑，然后说：“我有点饿了，有吃的吗？”

苍夜点头，立马站起身，“我去给你准备。”

说完，他就跑出去离开了房间。

夏芒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了下去。

苍夜是魔王，不是普通的人族。

虽然血洗圣域学院的事，他也发狂失智了，但终究是魔王做的。

夏芒抬手揉了揉眉心。

她或许知道为什么人族这么怕魔王，对魔王深恶痛绝了。

这样一个原地行走的大杀器，恐怕没有哪个人不想毁了他。

魔王为什么会发狂？他杀了那么多人，他心里会产生自责和同情吗？不管这件事是不是他意愿做的，但的的确确是他做的，她是不是应该去纠正他？避免灾难的发生？

夏芒瘫在床上，脑中混乱一片。

明明，只是一个游戏世界而已啊，她到底在在乎些什么？

苍夜很快就跑了回来，随之而来的还有之前的那两个小侍女。

她们一左一右端着两个托盘，上面是夏芒眼熟的饭菜，她们将托盘放到餐桌上后，就卑躬屈膝的离开了。

苍夜扶着她坐在了餐桌旁，给她盛了饭，夏芒左手断了，右手拿着筷子心不在焉的挑了几根菜放到嘴里，才吃了一口，眼里一亮。

好吃！

她吃饭的速度渐渐加快了些。

苍夜的额角上依然顶着那巨大而黑红的两个角，宛如牛魔王一样巨大的角弯成极漂亮的弧度。

苍夜坐在她的旁边，两个人距离并不远，夏芒看到近在咫尺的两个巨大的角，意识到这是魔王的象征，鬼使神差的放下了筷子，抬手摸了上去。

卧槽这是真实存在的吗？夏芒心想。

看到夏芒伸手过来，苍夜身形微不可察的顿了顿，却并没有躲开，隐隐还有些期待。

可能是在血池里泡久了，夏芒的手略有些冰凉，那两个角硬的跟个石头似的，竟然还带了些温度。

这东西是怎么从头顶长出来的，夏芒心里疑问，往角的根部探去，眼角却瞥见苍夜微红的脸。

她指尖一颤，将手收了回来。

叫你手贱！夏芒在内心怒骂自己。

头顶上令人战栗的触感陡然消失，苍夜颇有些遗憾。

夏芒面不改色的拿起筷子，夹着菜往嘴里送。

苍夜淡笑着看着她，眼里心里仿佛只装下了这么一个人。

夏芒吃着饭菜，自然注意到了苍夜灼热的眼神，她被盯得不自在，却不敢出声。

她突然想起一件事。

之前在流霜小苑房顶上，苍夜戳穿身份后跟她说：“以后只要是你在乎的人，我都不会视而不见了。”

苍夜一直对所有人都是一副冷淡疏离的模样，将一个魔王的个性贯彻到底，从来没和谁深入接触过，除了她。

苍夜对她，一直都是有求必应，有问必答，对她一直很好，好到她快忘了他是个魔王，是人族公认的，残暴血腥的代表。

这么一想，也是因为她将苍夜看成了自己的朋友，才会在他做出血洗圣域学院之后产生埋怨的心理。

按照这个世界的一贯说法，魔王与人族本就是敌对，作为魔王杀人凭什么要产生自责和同情？魔王想杀谁还不就是一念之间的事，根本不是别人能制止的。

苍夜之前的那声对不起，不是在说：对不起我杀人了。而是在说：对不起我差点杀了你。

苍夜并非是善良的人，杀了谁他根本不在乎，哪怕并不是他意愿中的杀人。

苍夜的特殊，只对她。

为什么他对她这么特别？

夏芒顶着苍夜灼热的视线嚼着口里的饭菜。

原因只可能是，他喜欢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