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说，所谓‘显而易见地与现实相符’并不能作为判断公理正确与否的条件，甚至都不能作为判断公理有无用处的条件。”

“哦……”罗丹青点点头，收回了认为小明所设定公理错误的这条观点，转而思考起了这个问题——

小明到底应不应该给自己理发……

如果给自己理发，那他就不是“不给自己理发的人”，那就应该不给自己理发，于是小明就放下了推子；

可是不给自己理吧，自己又成了“不给自己理发的人”，那又应该给自己理发，然后小明又拿起了推子开始理发；

然后又陷入了循环，给自己理发吧，又不是“不给自己理发的人”，还是要放下推子……

罗丹青的思维如同一只追踪自己尾巴的小猫，原地飞速地转了起来，越转越快，越转越晕。

最后，她放弃了。

“你这只是一个特例，只有这一个特殊的例子，并不具有普遍性。”罗丹青又抄起了自己的老本行，耍赖。

“那我再举一个？”

“再举一个。”

“好，有个厨子，叫做小明，他只给‘不给自己做饭的人’做饭，请问，他给不给自己做饭？”

罗丹青对王白石新举出来的例子很不满意，道：

“不行不行，这是同一类，还不过是把‘不给自己理发’改成了‘不给自己做饭’，这不算。”

王白石想了想，道：“好，那我再给你举个例子。”

“请听题！”

“从前有一个人，叫小钢蛋，他很怕老婆。”

“他每天工作到很晚才能回家，他老婆总是怀疑他外面有人了。”

“这天，小钢蛋回家，刚上楼梯，就看到他老婆正拿着平底锅在楼梯间等着他呢。”

“他老婆就问他说：‘你去哪了？’，小钢蛋说：‘我加班去了’。”

“他老婆就继续问他说，你没说谎？”

“小钢蛋停了之后很生气，感觉自己每天在公司加班到头秃就算了，回到家后老婆还不理解自己，不行离婚算了！就赌气说：‘我这句话就是在说谎。’”

“然后，你猜他老婆怎么着了？”王白石没有继续之后的话题，转而问罗丹青。

“当然是很生气地克他了，用指甲抓他。”罗丹青猜测道。

“不不不，不对，你再猜。”王白石摆手摇头。

“他怕她老婆……这说明他老婆很凶，不可能不揍他啊……”罗丹青思索着，忽然有了思路，拍手恍然道：

“我知道了！她老婆手里拿着的是平底锅，没有用手指甲克他，用手里的平底锅揍的他，对不对？”

“不对，不对，你怎么总想着暴力的事情？”王白石再次变瘦摇头，否定道。

“那怎么了？”

“他老婆一下子就昏倒了，死了。”

“啥？怎么可能？听到这话太生气，气死了？”罗丹青感觉这个结局太过离奇。

王白石没有理会罗丹青的疑惑和问题，继续道：“后来警察叔叔来了，将小钢蛋带走，将他老婆的尸体也带走，让法医去鉴定。”

“你猜，法医鉴定的结果是什么？”

“又让我猜……”罗丹青想了想，道：“结果是小钢蛋的老婆死于心脏病，被气出了心脏病。”

“不对。”

“那就是脑溢血，被气出了脑溢血。”罗丹青给出了第二个答案。

“也不对。”

“那是什么？我猜不出来。”罗丹青认输，这种又王白石出题，又有王白石自己规定答案的考卷，不可能答得出来，而且罗丹青怀疑这考卷的答案还可能是动态变化的，王白石先预想几个符合条件的答案，然后在自己说出来其中某个之后再将其划掉。

“警察调查的结果是，小钢蛋的老婆被邻居老王给杀死了。”

“啥？邻居老王？”罗丹青奇怪，当时在小钢蛋回来的那个夜晚，邻居老王根本就没有出现过，怎么可能将小钢蛋的老婆给杀死呢？

难道说邻居老王提前下了毒？还是说像柯南中那样，做了某种机关，毁灭了不在场证据？

王白石见罗丹青沉默思考，便提示道：“你可以注意一下我在故事中取的名字，隔壁老王，在故事中经常代表什么？”

罗丹青一下子就被王白石打开了思路，隔壁老王这个梗罗丹青最早看的时候是源自于《大头儿子小头爸爸》那部动画片，小头爸爸的头小，像一个瓜子，大头儿子的头大，像一个南瓜，在动画片中画得甚至比南瓜还要大。

之后隔壁有个王叔叔来串门，王叔叔的头也大头儿子的头简直如出一辙，还有一个截图是王叔叔抱着大头儿子，两个大头相对，旁边的小头爸爸和围裙妈妈表情复杂……

也就是说，王白石取这个名字的意思是说，老王和小钢蛋的老婆有染？

难道是情杀？

罗丹青想了好几种情况，都没有办法解释在那个只有两个人的楼道中，老王是怎么把小钢蛋的老婆给杀死的。

“不知道，你说吧。”罗丹青说了几种情况，统统被王白石否定了之后道。

第174章 小钢蛋的老婆

“隔壁老王是喜欢小钢蛋的老婆的。”王白石答道。

“嗯，这个我通过名字猜到了。”罗丹青点点头。

“但是小钢蛋的老婆并不喜欢隔壁老王，老王有好几次趁着小钢蛋晚上加班，去敲他们家的门。”

“一开始小钢蛋的老婆还将隔壁老王招呼进来，闲聊几句，但是后来发现老王越来越过分，总是对自己动手动脚。”

“之后老王再来敲门，小钢蛋的老婆就不再给他开门了，有时候会装作家里没人，有时候会直接拒绝。”

“小钢蛋的老婆晚上睡觉的时候，有好几次都和小钢蛋旁敲侧击地暗示了这件事情，但是小钢蛋因为工作太忙太累，一回家就睡下了，并没有察觉到自己老婆的画外音，这也是小钢蛋的老婆生气的原因——”

“我每天晚上都害怕老王突然闯进来，你对我却漠不关心，这种事情我也不好直说，只能说让你每天早点回来陪我……”

“哦……小钢蛋的老婆的愤怒脾气来自于对老王的恐惧，这点也是情理之中……”罗丹青道。

“可是有一天，小钢蛋的老婆刚回家，上楼之后还没有掏出钥匙开门，就被老王掳到自己的家中，要强行无礼，以为生米做成熟饭就好了。”

“这有点想李立的思路……”罗丹青吐槽道。

“小钢蛋的老婆拼命反抗，拼命尖叫，隔壁老王的脸上被挠了好几道，最后让小钢蛋的老婆逃走了。”

“隔壁老王欲求不满，想要得到小钢蛋的老婆，但是又得不到，于是就在百度上提问，这件事该怎么办？”

“热心的网友回答他说，这个问题的叙述并不完整，你要说明白，你是想要得到小钢蛋老婆的心，还是只想得到她的身体。”

“老王在百度问答下面回复说，当然是身体的，我只想得到她的身体。”

“那个网友回复说，这就好办了，我们公司生产了一种人形机器人，只要你输入具体的参数，就能制造出来一个和小钢蛋的老婆一模一样的机器人，这个机器人能自己活动，能做饭，能做家务，能吃饭排便，不过需要充电。”

“老王一听这个，高兴了，就回复说，多少钱，我买。”

“那个网友说，你先要把小钢蛋老婆的参数告诉我，具体的方法是，在楼道中装上多角度的监控摄像头，用以监控小钢蛋老婆的体态特征，神情和动作习惯，还要将她的手机号、微博账号、qq号和微信号什么的告诉我，通过这些社交软件上的文字和语音聊天，可以分析出小钢蛋老婆的语言习惯和声音音色特点。”

“怎么感觉这个网友不像是好人……”罗丹青听得浑身发毛。

“老王照做了，在一个月之后，老王付了大量的金钱，将这个和小钢蛋老婆一模一样的机器人买到了家中。”

“这个机器人和小钢蛋的老婆一模一样，老王很满足，每天都很开心，也不去骚扰小钢蛋的老婆了。”

“但是小钢蛋的老婆自从那天被老王掳进自己家中之后，每天都战战兢兢的，生怕老王再生什么坏心。”

“可是即使每天小心翼翼的，还是出了问题，这天老王家中的机器人突然短路了，不知道为什么电池中的电量突然耗光，没法用了，需要四十八小时才能充满。”

“老王在第八个小时的时候就等不了了，又故技重施，将小钢蛋的老婆掳进自己家中。”

“这次他比上次多了很多准备，准备了绳子之类可以拘束小钢蛋老婆行动的，但是小钢蛋的老婆也有准备，准备了防狼喷雾。”

“结果老王中了防狼喷雾，慌忙之间用绳子将小钢蛋老婆给勒死了。”

“这下老王慌了神，可是转念就想到了办法，可以用自己家中的机器人来替代小钢蛋的老婆。”

“下定主意，老王将小钢蛋的老婆拉到厕所，切成块，最后塞进了冰箱中，然后将冲了一半电的机器人换上小钢蛋老婆的衣服，送出了门。”

“从此，机器人替换了小钢蛋的老婆，而他真正的老婆已经被杀害了。”

“一开始机器人表现还有些奇怪，可是这是个联网的机器人，学习能力很强，很快就学会了和小钢蛋相处的方法而不受怀疑的方法，简直和他真正的老婆一模一样。”

“就这样过了两年的时间，小钢蛋一直没有发现自己老婆被机器人替换，直到那天，小钢蛋晚上回家，在楼梯间赌气地回答了她的问题，让这个机器人短路了。”

“怎么回答的？”

“就是他说的，‘我这句话就是在说谎’。”

王白石见罗丹青不太明白，便解释道：

“这句话也是罗素悖论的一种变形，你想，如果说‘我这句话就是在说谎’这句话是在说谎，那说明他没有在说谎；如果说‘我这句话就是在说谎’没有在说谎，那就说明他在说谎。”

“这是一个无限的嵌套，像一个圆形的跑道，永远也跑不到尽头，那个机器人想要想明白小钢蛋究竟有没有在说谎，只能加足马力，在这圈跑道上跑，最后短路将电量耗光。”

“法医们解刨时发现，这是个机器人，不是人，然后根据二维码，找到了商家，找到了订单，锁定了老王。”

“老王将之前这些事情作为供词一说，案件就结束了，最后审讯员问老王案件中一个细节，这也是老王为什么要袭击小钢蛋老婆的原因——机器人为什么会突然断电？”

“老王的回答也是，当时自己说了一句话，或者说唱了一句歌，是林宥嘉的《说谎》。”

“……”罗丹青沉默无言，回想着歌词，其中应该有一句也是罗素悖论……

王白石总结道：“你不是说只有‘不给自己理发’、‘不给自己做饭’的例子你不服吗，我刚刚举的就是第二个例子，说谎悖论。”

罗丹青从回忆歌词中缓过神来，原来重新思考最初的问题——

自己正在反驳王白石关于老鼠之于物理规律，相当于人类之于什么的问题。

王白石前两个假设，也就是“数学”和“神灵”自己还能接受，但是第三个假设“老鼠”，自己却不能够接受，因为怎么可能一级级的向上升，最后又绕了回来呢？

为了解释“老鼠”的问题，王白石先解释了体系不自洽的理论，也就是罗素悖论。

“不不不，即使你能举出两类不同的例子，我还是不能认同。”罗丹青，她认为之所以产生这些悖论的原因，还是因为最初的“公理”设置的有问题，如果设置合适的公理，比如在数学课本上的那些类似“两点之间直线最短”什么的，再往后无论怎么推导，都不会出现类似的情况了。

想到这里，罗丹青反驳道：

“虽然你举出了这些例子，但是我还是不能认同，除非你举出一个数学中的例子，由‘一加一等于二’推导出来‘一加一等于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