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许是她误会了他。

一开始她认定对方咄咄逼人，但随后发现真正咄咄逼人的是自己。

“老爹，你回来，你详细的说。”事情似乎没那么简单。

那人回头，浑浊的眼变得清澈了，他因为激动而语无伦次，“娘娘，娘娘，您要过去看看，我儿子人已去了，不管他是命数到了还是你们的药有问题，您去看看就一目了然了，快走，快走啊。”

这老人一点责备诸灵琼的意思都没有。

裴璟焱唯恐此事是个陷阱，看诸灵琼跟在了背后，他自己也率了一群家将跟了过去，到那老人家，巧合的是这个地方和前一段时间第一个老人的家是隔壁。

诸灵琼看到这里，表情变得很古怪，追溯上去，越发感觉事情似乎不是自己所看到的那样简单。

这些药果真有问题吗？

“这边，您来看看。”那人掀开了帘子，屋子里散发出一种浓郁的尸体腐败气味，诸灵琼进入后仔细的看尸体，按照这老人的话，人才刚刚死亡没可能会腐败的如此严重，那尸体已肥大变形，诸灵琼给出的唯一结论和建议是立即让入土为安。

搬运尸体出门，诸灵琼发现屋子里猫狗和鸡鸭也都死了，这犹如给晴好的天蒙上了一层阴霾。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

“娘娘，此事果真和药没问题吗？”

那老农看向诸灵琼。

对这样的怀疑，诸灵琼真是无比的反感，她明明已在尽心竭力做这一切，但人家回馈给自己的是什么呢？

旁边的玫瑰已凶神恶煞，“你们都如此不识好歹吗？你们知道我们娘娘为了寻找采买这些药耗费了多少力量，我们如今坐吃山空你们谁捐银子给我们了？难道我们娘娘就活该被你们欺负给你们误解被你们伤害吗？”

玫瑰压抑的太久了。

玫瑰是这一群女孩里头相当听话的，此刻她嚎啕起来，诸灵琼看到这里急忙凑近，“玫瑰，不要哭。”

她却哭的比刚刚更厉害了。

“这和我们没任何关系。”芍药义正辞严，芍药和连翘同时靠近了诸灵琼。

她们在用自己的行动来证明立场。

“我们娘娘为了你们，起早贪黑披星戴月，为采买药材你们知道我们到过什么地方？半夜三更，你们都呼呼大睡了，但我们呢？我们还在翻山越岭为你们寻找草药呢，你们知道我们遇到过什么？你们知道熊瞎子是什么模样的？我们为采买药材，负债累累。”

芍药也生气了。

向来性情温柔的孔雀，今日也开始发飙。

“为采买更多的药材，我们将世子府都挖空了，娘娘刚刚嫁给世子爷的时候，府上应有尽有，如今呢？如今府上的婆子都辞退了多一半，屋子里四壁萧然不像个模样，难道我们就活该给你们糟践吗？”

这一切的一切，大家哪里知道。

连翘叹口气，“如今我也拿不出来草药治你们了，你们以后想要去哪里看病就去哪里看病，切勿到我们这边来了。”连翘讥诮起来，“免得我们不小心看死了人。”

诸灵琼也感觉最近发生的莫名其妙的事太多了。

她隐隐约约感觉，似乎有什么看不到的力量在催促这一切的发生。

怎么说呢？定是有什么人在推动此事的运转，难不成有什么人给这几个人下毒了吗？

但究竟又是什么毒药呢？

“娘娘。”孔雀涕泗横流，顾不得周边一群人在看，当先跪在了诸灵琼面前，“关闭医馆吧，大家起早贪黑做这一切都是为什么呢？帝京并没有任何人在意我们的付出的牺牲。”

“是啊，娘娘。”

芍药也跪在了面前。

接二连三的连翘玫瑰等几个侍女也都跪在了诸灵琼面前。

裴璟焱早建议诸灵琼关闭医馆了，接连几个月医馆都再入不敷出，为采买药材，世子府内也被倒腾的空空如也。

诸灵琼太有信念了，那决心并没有动摇。

但最近发生的事太多了，这些蹊跷的事让诸灵琼感觉奇怪，在没调查出结果之前，诸灵琼尊重大家的建议。

众人视线也都麇集了过来，在等。

等诸灵琼那最后的决定，诸灵琼握着裴璟焱的手，她看向众人，“我自问心无愧，自开医馆后，我日日在欠债，只要赚到哪怕一分钱都会捐到西市去，如今我们已不能满足你们了，你们成了巨婴，所以本妃决定关闭医馆。”

可以说，诸灵琼的医馆开张后，无形中掠夺了不少医馆的生意，那些人几乎准备联合抵制她。

但诸灵琼的宗旨却是分文不取，因此拥戴的人比比皆是，所以诸灵琼才坚持到了今天。

十之八九的老百姓都在这医官中得到过福利，以至于大家对诸灵琼这医馆产生了一种别样的感情，此刻听诸灵琼说要关闭，老百姓一个个都跪在了面前。

那群看热闹的人先跪下了。

后面的人听说诸灵琼要关闭医馆，一个个也跪下了。

再远处，大家似乎并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也一个个都不约而同跪在了诸灵琼面前。

“请娘娘三思后行啊，我等他们不同。”

“娘娘，不要因噎废食啊，从今以后我们情愿掏钱看病。”

“是，是。”大家随声附和。

但诸灵琼再也不可能犹豫，“关了吧，当初是我一意孤行决定开医馆，为这医馆我和殿下没少吵嘴，如今想不到医馆没带给大家福利反而让大家一个个都出了问题，还是关闭的好，从今日以后杏林春关张。”

做出这么一个决定，诸灵琼自己更难受。

这预示着她不能为人看病而提升自己的等级了。

众人再如何劝说，诸灵琼都不会改变决定，临走之前诸灵琼看向斜对面的屋子。

那扇门破败的厉害，似乎随时可能衰朽。

里头的人已经死亡……

诸灵琼率了那一群人离开了，女孩们扬眉吐气，心里头舒坦的很，唯独诸灵琼自己意难平。

做出这个艰难的决定，她是伤悲的。

从这条路一直到医馆，大家都悄然无声跪在了地上，他们用他们的方式在表达谢意，回医馆后，诸灵琼让人将招牌拿掉，打了一张招租的告示。

回王府后，诸灵琼心情依旧不好。

临睡前，裴璟焱和诸灵琼吃东西，诸灵琼这才注意到王府内的东西的确很少，之前的富贵之家如今看起来中落了一般，紫檀木的桌子更换成了一般红木的，之前那珠光宝气的餐具如今已成了木质或陶瓷的，这样的餐具在外面不过一两银钱就能买一大堆。

“抱歉，我将这里弄成了这样。”

之前习焉不察。

今日有了几个侍女的话，诸灵琼回来后特别观察了一下，发觉这世子府的确已寒酸的不成模样了。

能变卖的都变卖过了。

裴璟焱位高权重，但光风霁月从来不会贪污受贿，换言之，这世子府是个清水衙门，但诸灵琼那医馆呢？却是个无底洞，为填补那边的空，只能不住的倒腾这边的东西。

甚至于诸灵琼的嫁妆也都翻腾了出去。

一开始诸灵琼可没注意这个，此刻一看，骤然明白。

“你为了我……抱歉。”诸灵琼叹口气，我本应该和帝京千千万万的女子一样，做个贤妻良母，但我日日在外面折腾，如今将你这里弄成了这模样。”

“贤妻良母？”裴璟焱嘲讽一笑，“我又不喜欢贤妻良母，那千千万万个贤妻良母能和一个你比较吗？”

听到这里，诸灵琼嘴角有了笑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