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指着的方向，坐镇着一口威武庄严、古朴沧桑的四足方鼎。

方鼎较长的两侧，有两个圆石凳，鼎口被方正实木板盖住，整体看起来，似乎正履行桌子的职责。

林辰有些在意的是，木板上摆放着一盘黑不溜秋的枣子。

“让阁下见笑了。”

待林辰悠哉坐下，像极「古代帝王」的男子才跟着落座，略带惭愧道，“这荒山野岭，找不到什么可以招待客人的东西。”

“唯有这阴枣，对人类来说有益无害，阁下不妨尝尝，或许对你来说，别有一番风味。”

“哦？”

闻言，林辰好奇地拈起一枚，用神识扫过之后，发现其内部全是纯净温和的死气，确实没什么危险，便毫不客气地将它一口吃下。

味道嘛…

有点像半生不熟的青枣，比较涩口。

吞下不久，林辰就感到腹部一阵清凉，凭空多出一大股死气。

他自然不会任其侵入身体，而是暗自运功，将它们全都炼化、卷进丹田。

自打进阶筑基，他丹田内的‘气旋’便转化为‘液珠’。

平时修行，需要先让死气浓缩成湿润雾气，再被液珠吸纳。

而液珠的发展壮大，就代表着他修为的精进。

不过这会，一口气炼化的法力过多，导致死气液珠须臾间就涨得圆润饱满，难以再增加一分一毫。

见这般情形，林辰表面不动声色，心中却是微微一动道：

“遇到瓶颈，该进阶了！”

这段时日，他早已将六合冥法推演到筑基圆满的地步，所以无需担忧功法问题。

再加上他的修炼还算稳扎稳打，区区筑基初、中期之间的修为屏障，不值一提。

只是，此刻身旁有外人，不适合突破境界。

所以他稍稍压制丹田，锁住死气，然后一挑眉梢，赞叹道：

“这阴枣倒是不错，对我都颇有效力。”

黄袍帝王坐得端正，闻言，淡淡笑着回道：“既如此，我还存有几十颗，稍后也一并赠送给阁下吧。”

“嘿，我过来，可不是蹭吃蹭喝的。”

林辰用手撑住脸庞，半倚在桌面上，懒洋洋地接着说，“我跟你所说的‘色欲’，有点过节，你要是不能撇开与他之间的关系，那今天，咱俩肯定得做过一场。”

“跟阁下这般强大的存在为敌，实在危险。”

黄袍帝王仍然保持着笑意，不疾不徐道，“好在，我跟‘色欲’是敌非友，如此一来，你我二人别说交手，恐怕借此结为盟友都是极有可能之事。”

林辰不以为意，眯眼道：“细说。”

“阁下…”

“我叫林辰。”

“那我可否称一句林兄？”

“你随意。”

“如此甚好。”

黄袍帝王一副热情好客的模样，“林兄，在下姓郑名夷，乃「古代帝王」之一的‘食欲’。”

“色欲，食欲…”

林辰好奇插嘴道，“你们「古代帝王」，一共有七位？”

“非也，仅有四位：”

郑夷脸上的笑容收敛，面带肃穆，一字一句道，“白袍之‘善念’，黑袍之‘恶念’，黑袍之‘色欲’，以及黄袍之‘食欲’。”

说完，他又紧接着道：

“想必林兄也知道，死气复苏的冥灵，多是由近些年来的怨念所成，毕竟寻常的琐碎记忆，根本无法撑过太久的岁月。”

林辰微一点头，表赞同。

按照他的经验，修为低下的鬼修，都未必能活上几百年，更何况一些人类身前遗留的怨念记忆。

“而我们四位冥灵，准确来说，是「古代帝王」的形成，十分特殊——”

郑夷终于将话题引到正途上，“「古代帝王」的根源，就是远在公元之前，近在封建废除之日，中间这数千余年全部的君主残念！”

“有着如此深厚的底蕴，「古代帝王」本该成为一位举世无双、超越冥王的绝世强者，但无数君、王、帝、皇，都各自有各自的霸道，他们根本不愿意融合在一起。”

“当然，各自散开又无法在世上存活太久，于是起初，众多君主残念按照善恶站队，化为两部分，彼此对抗。”

“在对抗的过程中，‘食欲’与‘色欲’这两股意志，由于出自生物本能，难分善恶，再加上它们比较强大，所以在善恶的争斗中，侥幸逃脱出去，未被同化。”

“后来，食欲化身为我，色欲，则正是你遇见的那位。”

一口气将「古代帝王」的来龙去脉解释清楚后，郑夷又接着道：

“我们四冥灵，不是任何一位皇与帝，但却继承着大部分君王根深蒂固的本性。”

“所以我猜，那位‘色欲’应该是在选妃、进阶冥王的过程中，跟林兄你打了交道，惹你不快。”

听完这番话，林辰没直接回答，只是默认地问道：“所谓选妃，究竟是什么？”

他对这个问题疑惑已久。

毕竟像小兮这般弱小的冥灵，即使类型特殊些，也很难对「古代帝王」这种级别的存在产生什么用途。

至于贪图美色…

那更是不可能。

从‘色欲’当初盯上小妤时说的话可以得出，他更在意被选中者的冥灵天赋。

甚至都不管她是人，还是冥灵。

“选妃，是他用于增强自己‘权柄’的手段，通过让妃子孕育‘龙种’，来扩大领域，让自己变得更强。”

郑夷毫不隐瞒道。

再次听到‘权柄’二字，林辰潜意识就觉得它相当重要，于是追问：“冥灵权柄，又是何物？”

“简单来说，权柄，就是冥灵的‘存在感’，是我们‘存在的证明’。”

话说到这，郑夷的表情倏然变得落寞。

显而易见的，他的嘴角也变得苦涩，“依常理而言，冥灵本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跟真正的生命抢夺资源。”

“所以，冥灵的发展，如逆水行舟，要是不想办法壮大己身、坚守意志，就迟早会被纷杂的怨念扭曲成思维完全混乱的怪物，最终，再消亡一次……”

“好在，‘权柄’一物，让我们的生存有了意义。”

说着，郑夷失落的目光逐渐明亮，“对于我而言，权柄就是满足食欲，因此，自从我复苏、尝尽天下美食后，便来到这片曾发生过大饥荒的土地上，准备在饥饿中进阶为王。”

“我的食欲越强…”

“得到满足的那一刻越畅快…”

“那么我‘活着’的实感——即存在感，就越发强烈。”

“同理，‘色欲’也是如此。”

“命中注定的是，我和他必须弱肉强食、活下更强者，才具备跟善、恶争夺真正能成为「古代帝王」的资格！”

“总之，我与他势如水火。”

原来如此。

林辰心中恍然。

他就说嘛，那么多强大的冥灵，若是一起出世，以现阶段的人类，肯本无法阻拦。

即便此刻的他全力出手，也未必抵挡得住。

原来这群冥灵龟缩起来的缘由，竟是忙着增加自身的‘存在感’、忙着寻找‘活着的意义’…

“还挺有趣的。”

林辰心中轻笑一声，由此，联想到另一个重要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