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贺沉月换上国公朝服，第一次踏上金銮殿。

如他所料，一切都很顺利。

皇上在早朝上特地点名贺沉月，大大赞赏他一番；朝会散后，又单独留下贺沉月说话。

“朕当初想给你的，就是这玩意。”

皇上拿出一个精巧的玉雕盒子，递给贺沉月。

贺沉月一怔。

他这回是真的惊讶了。

原来这件东西是真的存在的吗？

贺沉月连忙谢恩后接过来看了看。

几乎是入手的一瞬间，贺沉月就断定盒子里头另有玄机。

贺沉月抬眼看去，皇上满脸笑容，眼神含着鼓励的注视着他。

贺沉月斟酌着说：“皇上想让沉月找的东西，就在这盒子里面？”

“对！”皇上抚掌大笑，“朕藏了一件有趣的小东西在这盒子里，沉月可以试试把这盒子打开。”

贺沉月依言试了一番。

一炷香后，贺沉月无奈放下盒子，对皇上说：“沉月愚钝。”

这个盒子浑然天成，完全就是用一块完整的白玉雕刻而成的。若想要拿到藏在里面的东西，怕是要彻底砸开这个盒子。

贺沉月自然可以用蛮力捏碎这个盒子，但他对面还坐着皇上呢，敢当面捏碎皇上亲手拿给他的东西，这妥妥的不敬啊。

皇上哈哈大笑：“朕知道沉月一向聪明，现在打不开，想来也只是沉月没找到正确的法子罢了。”

贺沉月跟着笑起来。

皇上看起来心情很不错，他留了贺沉月一起用早膳，又跟贺沉月谈了一会，才放贺沉月回去。

临走前，皇上对贺沉月说：“再有半个月，皇后将会举行一场盛大的夏荷宴。你年纪不小了，却还没有娶妻。如果在夏荷宴上有中意的人，就私下来跟朕说，朕让皇后帮你探探底，看看人家姑娘有没有同样的心意。”

贺沉月一听到娶妻，第一反应是想起了他前世的妻子。他静默着，听完皇上的话。

贺沉月口称多谢皇上，一边告辞离去。

直到他走出这皇宫，见到外面的天日后，贺沉月徐徐吐出一口气。

他是喜欢那位公主的。

贺沉月头一次和女性亲密，就是和那位公主。且公主比他小三岁，为了嫁给他，又受了那么多委屈。如果可以的话，贺沉月还是打算娶她的。

但是——

贺沉月想起了前世公主看着那些小孩子们的眼神。

如果不是嫁给他，公主就不会失去生育能力，也不会为了给他留一个子嗣，含着泪想把侍女往他怀里推。更不会在嫁给他之后，看着那些小孩子们露出喜爱的渴慕的眼神。

是重蹈覆辙，再次求娶公主？

还是另择良缘，让公主有一个圆满的人生？

贺沉月至今没能想出答案。

他无声叹了口气，迈开腿往将军府走去。

贺沉月回京多日，自从昨天接到圣旨之后，递到他府上的拜贴终于多起来了。

贺沉月看完那些拜贴，让王则光婉拒了大部分人的拜访请求，只留下寥寥几个人的拜贴。

其中就有三皇子的拜贴。

贺沉月当上定国公后，第一个要去的地方也是三皇子府。

不过出乎他意料的是，三皇子前脚递了拜贴，后脚就派手下过来告知贺沉月，三皇子近日有些事情要做，恐怕没有办法接见他了。

贺沉月听完这个消息，表示无妨。

他吩咐王则光把来报信的人送出去，心里涌现一股隐隐的不安感。

仿佛有什么事情正在脱离他的掌控。

……

贺宗楼自从那日和贺沉月一起回了镇国公府后，就没怎么来找他了。

两人上朝时还是会遇到，彼此微笑打招呼，父慈子孝。

但贺宗楼心里清楚，他和贺沉月之间的父子亲情，终究是出了一丝裂缝。

贺沉月是何等敏锐感性的人，那天晚上和他一起去到祠堂里，还说出了那样的话来，态度摆明了不想轻轻放过。

可贺宗楼最终没有站在他这边。

贺沉月那晚忽然变得消沉颓废的态度，也表明他不想再听那些劝慰的话了。

贺宗楼感到歉疚，却并不后悔。

他在镇国公府里生活了太久了，当年能当上齐尔曼城的守城将领，最大的原因就是因为他是镇国公之子——哪怕只是一个庶子。

当时年轻的皇上会在慎重考虑后，同意让毫无经验的贺宗楼出任齐尔曼城的兵马大元帅一职，且他这个决定没有遭到太多朝臣的反对，其根本原因在于贺宗楼他爹。

贺宗楼他爹站错了队，但当时皇上没有真正掌权，所以镇国公只是岌岌可危，并没有真的倒塌。此时，贺宗楼冒出头，表示要为新皇去守城，贺宗楼他爹思量再三，动用一切力量，将这件事落实了。

于是，站错队的镇国公府没有被皇上“宠爱”。他们如履薄冰却安然无恙度过了那一次难关。

随后是贺宗楼出征后的连连胜利，皇上逐渐掌权，对贺宗楼也多了几分喜爱。贺宗楼他爹看出局面已经好转，当机立断，上奏折请封贺宗楼当世子。

皇上一直压着这道折子，直到贺宗楼拿下一次比较巨大的胜利，这才暗示贺宗楼他爹可以告老了。

贺宗楼他爹不敢不从。

他本来就站错队，镇国公府已经面临存亡危机，只是要他退位让贤，贺宗楼他爹觉得这生意不亏。

于是，贺宗楼成了新镇国公。

这其中种种内情，贺宗楼从来没有跟贺沉月明说。他认为贺沉月不需要知道这些东西，且他还有另一个深意。

他当初会同意带走贺沉月，是因为他意识到他这辈子可能都没办法抗衡他爹了。

到底他爹浸淫京城权贵圈多年，根本不是他这个突然冒头的庶子能对抗的。

他爹能把他推上元帅之位，也能把他拉下马。

贺宗楼正是因为意识到这一点，他想了很久，最终采用了一个笨办法——隔开贺沉月和镇国公府。

感情是需要时间来培养的，影响也是需要时间来累积的。

贺沉月不在镇国公府长大，自然不会受到他们的影响。

贺宗楼唯一感到对不起的，就是他的夫人和女儿。

他带不走夫人和女儿，也不能带走她们。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们被镇国公府的人摆弄成他们想要的样子，无能为力，痛彻心扉，却什么都不能说。

贺宗楼感到庆幸的是，贺沉月终究是在他的教导下长大的。贺沉月对镇国公府虽然没什么好感恶感，但对亲娘和妹妹的印象还是不错的。

日后贺宗楼出了什么事情，贺沉月也必然会看在亲缘关系的份上，拉他的亲娘和亲妹妹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