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那张平平无奇的石床，在石床两侧，左右各有一个粗有一臂高到胸口石缸。

石缸是山石掏出来的，青灰色的外表粗砺且未经打磨，石缸上盖着盖子，盖子也是石质，布满圆孔，浓重的白雾从孔里涌出，流到石室里。

原来，洞里的雾气都是从这儿冒出来的。张涒吸了吸鼻子，就着石缸闻了闻，雾气湿重，带着一点淡淡的腥味。

师父刘敏儿没理会他，正自瞑目修行，他便不去打扰，也站在一边默默的行功周天，却除雾气对内息的影响。

白雾不断在二人身上卷动，涌入身体的雾气在迟滞内力运转，每行功一个周天，迟滞的内力又恢复，张涒渐渐发现，在对抗雾气时行功周天，似乎内息积累的速度比平时要快，原来，这雾气是辅助行功的。

山洞中溢出的雾气不少，只是浓度没有石室里高，张涒在路上行功时感觉还不明显，这会儿体会了其中奥妙，机会他自然不会放过，干脆坐在地上，一遍遍的行功周天。

过了许久，石缸中的雾气渐渐稀薄，终于淡不可见，刘敏儿这才从入定中睁开双眼，先瞟了一下席地打坐的张涒，檀口一张，一缕白气从她嘴中吐出。

她吐出的白气似乎温度不低，渐渐蒸腾起来，连周围的空气都微微扭曲了，接着，从她口里传出低沉的雷鸣。

雷鸣声在石室中震响，张涒被雷音惊醒，一下脱离了修行状态，他微微甩头，耳边仍有隐隐的雷鸣在回荡。

虽然修行被打断，张涒并不着恼，刘敏儿这手雷音唤醒的手段，专门用于叫醒行功打坐的人，犹如暮鼓晨钟在识海敲响，安全而无害。

他这次借着刘敏儿的白雾修德，内功有了一点精进，知是师父照顾自己，心中欢喜，起身向刘敏儿行了一礼，“师父…”

刘敏儿玉手轻摇，“好了玄涒，你什么也不用说，为师都知道，海兽已经迫在眉睫，时间不多了，下面你都听我安排。”

张涒点了点头，刘敏儿点指地下兽尸，“一定要按照我的要求处理。”

张涒拔出黑刀走到兽尸前，依着刘敏儿的吩咐，切了个T字刀口，将上古漩涡兽的尸体剖开。

剖开后，张涒接过刘敏儿抛来的一个金属瓶，打开，将里面淡红色的液体全部倒进上古漩涡兽的腹腔。

淡红色液体很快渗了进去，青白色的兽尸似乎也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红晕。

“可以了，剖成拳头大的小块，分类堆放。”

张涒将冻成硬块的兽尸分解，皮肉内脏分别堆放，又按刘敏儿的要求，将不同的部位分别放进左右两个石缸里。

“放进石缸…难道练功的白雾是漩涡兽产生的？”张涒想起了刘敏儿拎走的那只幼年漩涡兽。

如果真是如此，那成年漩涡兽产生的白雾恐怕效果会更好更强吧？带着这样的心思，张涒揭开石缸时观察石缸内部，里面铺着一层层灰渣，实在看不出什么。

将漩涡兽的尸体按部位分别装进两个石缸，很快就装满了，他又发力使劲往里压了压，将冻住的骨肉压实，才算将兽尸全部塞进去。

地上只剩下漩涡兽的头骨，里面的脑髓泛着淡淡的蓝芒。张涒将头骨捧起，刘敏儿玉腕一抬，五指抓摄，一股内气包住头骨拉了过去。

上古漩涡兽的头骨足有洗碗机大小，连脑髓得有近百斤重，刘敏儿抓摄起来却显得毫不费力。

拿住头骨，刘敏儿将头骨放在腿前，然后抓起床边的一把狭长的玉片，玉片四周圆润，她手掌一压，玉片轻松的切入头骨之中。

玉片顺着头骨前后一剌，头骨被剖成了两瓣，刘敏儿一双玉手抓住头骨左右一分，头骨裂开，冻成一坨的脑髓在其中颤颤巍巍。

玉片一晃，划出一道玉色流出，漩涡兽的脑髓摊开了，脑髓之中，一颗盈白如玉的圆珠呈现出来。

圆珠出现的一刹那，张涒识海仿佛要沸腾起来，进食的欲望疯狂挑动着张涒的神经，他死死压制着这股意识，脸皮涨得通红，太阳穴上青筋突突乱跳。

这圆珠张涒自然认识，是漩涡兽的脑珠，在道派被称作内丹，《神洲异物志》上也有记载，是漩涡兽一身的精华所在，自然对他帮助极大。

可张涒不是傻子，漩涡兽最有价值的东西，师父怎么可能不知道，这踏马是要虎口夺食啊？张涒可没这么疯狂。

脑珠一现，刘敏儿面容似乎都柔和了一些，她两根玉指一夹，脑珠被她夹起，一层层薄冰蓦地覆盖了刘敏儿的双指。

“哼。”她纤长的手指一立，一抹浅红色涌上皮肤，冰层消退，很快又涌上来，和上涌红色反复拉锯。

“唉。”刘敏儿叹了一声，这一声悱恻徘徊，听得张涒心都漏了一拍，她手指一松，漩涡兽脑珠又掉回了脑髓之中。

刘敏儿叹气之后一时没再说话，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张涒静静的望着师父，视线在她的脸上身上不断逡巡。

玛的，自己怎么看不够似的，要是能…碍于刘敏儿五级雷音境的实力，张涒的一些想法只能是想法。

片刻后，刘敏儿睁开双眼，她的神情没什么变化，张涒却敏锐的感觉到，师父似乎有点紧张？

似乎有个长长的出气，很轻，但张涒听到了，“玄涒，为师要练一门武功，需要你的帮助，不知你愿不愿意？”

“愿意。”

刘敏儿几乎是话说完的同时，张涒就已经回答了。

刘敏儿眼皮连眨，呼吸似乎乱了一下，她没想到张涒答得这么快，又似乎是没想好怎么措词，又片刻，珠玉轻音响起。

“七截院最上乘的功夫，需…”她的声音在那两个字上刻意低下来，“双修”两字吐出，音调又恢复平常。

“你资质不凡，心性纯一，师父便传了你有何不可？”说到最后，她更像是在给自己打气一样。

“弟子遵命。”

张涒心下狂喜，终于等到了这一刻，他急切的躬身施礼，不敢看刘敏儿，生怕自己灼热的目光吓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