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经之山有乔木
作者: | 分类:古言 | 字数:29.1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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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下山寻亲
又东三百里,曰青丘之山,其阳多玉,其阴多青雘。有兽焉,其状如狐而九尾,其音如婴儿,能食人,食者不蛊。
《山海经·南山经》
巫师开坛祭山,取了圣物,郑重地交给武罗。
约战那天,战场相见,新更还没杀红了眼,他认出了武罗,意外又面色抑郁道:“是你?怎么是你?”
武罗面色凝重,略微颔首:“是我。”
新更敛眉,催着马在原地轻踏,神色压抑,极力劝道:“你我各为其主,战场以命相博,刀剑无眼,姑娘尚且青春,实不必卷入其中。我,我实在不愿与你刀戈相见,你,你还是回吧。”
武罗见他一如当日初次见他时的磊落俊朗,想到若他战败,双目赤红如野兽般倒在血泊中的情景,忍着鼻酸,铿锵应声道:“不必多言,你可是怕成为我的俘虏?”
新更见武罗倔强豪言的样子,竟笑了起来:“姑娘如此貌美,怎如此性烈!如今,虽我式微,也不必派一个女子来吧,可是瞧不起我们?”
新更拖延着时间,并不想与武罗动手。
武罗见他迟迟不动手,不愿再进行这艰难的对话,面色微沉,美目圆瞪,避开新更灼灼的眼神,行动如风,双臂一挥,先祭出了红罗纱。
红罗纱飞舞了起来,瞬间放大无数,漫天笼地,天地之中满是红霞,红风四起,被霞光笼罩的新更等人立刻警惕的举起了武器。红纱蔓蔓扬扬并无任何进攻之势,一群人狐疑的催动着战马在红光中不安的踟躇。
另一边,武罗闭上眼虔诚的催动着红纱:
始祖娘娘,请驱除他们血液里的暴戾吧,请安抚他们躁动的魂灵吧!请涤净虚妄的祈愿吧,请唤醒沉睡的赤诚吧,请赐予我们平和与光明!
这里都是您的子民,为何生死相争?这里都是一样的生命,为何举起戈矛?唤醒他们吧,醒醒吧!
“照之以日月,经之以星辰,纪之以四时,要之以太岁,神灵所生,其物异形,其心求存。”
一时间,红纱漫天,香气弥漫。性情温和的人如临温床,如走云端,如梦如幻,如游仙境;性情狂躁的人犹如失力,恍如木偶,无知无觉,呆如婴童。天旋地幻,烟云缭绕,若虚如实,腾云坠雾。
武罗紧闭双眼,眉头微皱飘在空中红纱里,她用尽心力一刻不停的念着父亲教与她的祭词,期望着能平息这场战争,让所有人都活下来。
她两手交握紧紧攥在一起,指甲几乎刺进肉里。红纱飘舞着轻轻拂过呆滞的人们,拂去他们脸上的地狂躁,抽去他们内心的屠戮,躁动激烈的战场慢慢变得平静祥和。
待香风四散之后,柔顺的人像是去了一趟梦境,桀骜的人已瘫软在地。
当一切安静下来,武罗缓缓的落在了下来,疲惫的瘫在地上。她抬头看到一脸茫然的新更虚虚的伏在马背上,怔怔的朝他看过来。
武罗嘴角弯起,眼泪溢出眼角,缓缓沿着脸颊流了下来滴在刚刚还肆意飞扬的土土里,不见了,她轻轻地闭上眼,约是成功了。
八十一人如大梦初醒般,呆滞的任人一一带走。
武罗狠狠地睡了一觉,一醒来便急急忙忙去看她俘虏,天帝答应她俘虏由她处理,自然无人敢背着她怎样。
当她看到依然眉眼阳刚英挺的新更,呆呆的坐在院子里晒太阳,眼神中都是茫然的时候,像有什么东西突然揪了一下她的心,疼得她不敢走近他。
“是你,”新更听到响动转过头来,前尘都在脑海里,他什么都记得,血液里却再也没有了沸腾的感觉,一片平和,他知道他失去了什么,却不知道失去的是好还是坏。他看着武罗淡淡的说:“我真的成了你的俘虏了。”
“战争结束了,你以后想做什么?”此刻,武罗真的希望能看到第一次见他时的意气风发。
一阵沉默。
“暂无。”新更面无表情的直视着前方,似乎只是想打破沉默。
武罗愣愣的站在原地,走也不是,坐也不是。
一阵风吹来,几片叶子被卷了起来,在半空中打着旋,新更“啪啪”几个弹指把叶子打的稀碎,他微挑着眉盯着自己的手,武功还在,却不知要做什么用,武罗咬着唇有千万句安慰的话想说,最后一句也没说,仓皇的离开了。
因青要山一役,武罗被封为青要山山神,驻守黄帝秘都,按照约定俘虏全权交由武罗。
八十一人,并不多,武罗一个一个的去问,眷恋情爱的,武罗为他们置办了田产,娶妻生子;
渴望闯荡的,武罗为他们打点了行装,出山经历;热爱自由的,秘都就有田地屋舍,自给自足自由自在,绝无限制,乐哉善哉。
新更既没有说有什么情爱眷恋,也没有说要出山经历,却留在了秘都,这一留便是几百年。
新更没想走,武罗时时暗喜,又时时心虚,忍不住去问新更:“你恨我么?那时你若战死是不是心满意足?”
“那时的我会不会恨你我不知道,这时的我并不恨你。你便当那时的我心满意足的死了吧,而今的我算你给我的新生,你实在无需愧疚。”一段日子下来,新更不再整日惶然,却多了丝傲居,几句话便把武罗憋了回去。
武罗不能理解他所谓的新生,心想是恨的吧,此时的他如一个怀才不遇的人,言语里总让人觉得隐隐的有着怨气和酸气,再也不曾山灵般英气爽朗,神采斐然。
武罗再不曾,也不大敢再找他谈这些,又固执总找些事让他忙。自己远远的看着,看着他因为忙碌而无暇其他,心里似乎好受点儿。
武罗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心虚的肆意以为总有一天会好的。新更也不以为意,终日为一些不知所谓的事情忙着,即便原来的兄弟已经走得不剩几个了,他似是还有很多事没有想明白,就这样,一直到现在。
武罗说着说着,神色恍然飘无起来,好像她也有了很多事不明白了,好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
“师傅对新更,是跟清宁殿下对窫窳神君一样么?”云止困惑于武罗对新更的感情,思及清宁,恍然问道。
武罗的眼睛中的神采突然一闪,随即而逝,幽幽的叹了口气说道:“初时他强大的好像可以高高的俯视我,之后却成了我的俘虏。我是有私心的,我私心的想让他活,我不觉得我有错,可是哪种活才是他想要的活,我不知道。我总是不安,不知是我不甘心他从此平淡,还是不甘心他竟甘心如此平淡,我对他的心,确实从来与对别人的不一样。清宁这件事真的让我触动,她那么热烈的那么大胆那么奋不顾身,我却在一直在躲避,我该去找他好好谈谈了。”
武罗沉默了一会,对云止说:“我这回出去,怕是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以你现在的本事自保应该不难了,也可以下山了。”
说着,她打开桌子上的一个锦盒,里面静静的躺着一枚温白如玉的骨钗。武罗轻轻捏出骨钗,递给云止,“这个你拿着,这是一截天父的指骨。这指骨生于混沌,原力强大,有预警净化之效,你初下山可护你周全。”
云止谢过武罗,接过骨钗,见它通体莹白,入手温润,轻轻拭了拭,小心地插在自己的发髻里,似有丝丝热气沿着发丝在头上轻轻按抚。
“明日我会去天帝处请降霜仙子在来暂代我的职务,你放心下山就好。你天性烂漫,又无处世经验,如今虽然人妖神各界和平共处,但不能不防奸邪小人,在外切记谨言慎行,不要招了无妄之灾……”
“青丘九尾一族在东南面,你可先往东南走……”
“幽都的后土娘娘曾教化于我,你若遇难事可拿骨钗求助与她……”
“南方祝融,虽他为人脾气火爆但是个极正直的人,若遇他只把道理说清楚就好……”
……
武罗细细叮嘱云止,师徒近百年也没说过这么多亲近的话,直到云止提醒她还要见新更。
武罗一顿,眼角闪烁,挥挥手,轻叹道:“哎~去吧,不必再来告别,我不想再离别一次。”
“是,师傅。”云止后退几步,跪拜在地上,深深的叩了几个头,转身抹抹眼角,忍住不舍,抽着鼻子踉跄的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