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赎罪?原谅

说着话，还十分嫌弃地四下望着，似乎这病房的每一处都不得他喜欢。

至于这个缘故，宁清却是知道的。

王警官住的是个单人病房，各种设施极其不错，听张人杰说，王警官的富二代徒弟原本是想把他师父安排进私立医院的。

奈何王警官节俭惯了，坚决不去，王警官徒弟的固执倔犟跟其师父一脉相承，在警司的调节下，两人各退一步，王警官住进了市中心医院的单人病房。

绕是如此，王警官还觉得自个是个浪费资源的恶人。

“不提他，心烦。”嘴里说着烦，宁清却看到王警官眼睛里一闪而过的骄傲，便知道王警官乃是嘴硬心软。

忍不住轻笑，宁清也没有接话，毕竟她也不认识王警官的徒弟，抱紧手中的纸杯，疑惑地问道。

“不过您是怎么知道我是张二…人杰的朋友的？”

“他跟我提过，将来会有一个跟他差不多大的姑娘过来。”王警官停顿了片刻，“你…也是来问小宇鼎妈妈的事儿的吗？”

王警官主动提及，宁清脸色一肃，眼神也变得冰冷，坐正身子，点头。

“是，我想知道…这么多年，她为什么没有去看过叮叮。”

室内陷入一片寂静，只听得到雨滴砸在窗子上的声音，宁清执拗地看着王警官，迫切需要知道答案。

“唉……”王警官长叹，扭头望着窗外不断往下坠落的雨滴，似乎陷入了长长的回忆，半晌没有说话。

“她的状况并不好，当年从戒毒所出来后没多久就疯了，现在已经完全忘记自己曾经有过一个孩子的事情。”

“疯了？”

宁清有千万种猜测却怎么也没有猜到事实是真的一回事，瞪大了眼睛冷笑，“竟然忘了…那叮叮的痛苦就这么被揭过去了吗？”

心头一股无名的火气，对叮叮的心疼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却觉得所有的痛苦就这么被不痛不痒揭过去，着实憋屈。

这感觉就像一个旁观者希望看到伤害被害人的凶手受到惩罚，结果却发现对方前尘尽忘甚至连那被害人也忘的干干净净，一拳打在棉花上，满心的憋屈无处发泄。

“揭不过去，那孩子的痛苦我记得，你记得，小张也记得，”王警官回头，静静地看着宁清，声音低得有些空灵。

“…她该赎罪。”宁清眼神冰冷，毫不畏惧地直视王警官，“谁都可以忘，她不能，她不配，也没有资格。”

听闻此言，王警官怔住，眼睛微张，看着宁清笑出了声音，原本带着一丝虚弱的声音，竟有些明晰的洪厚，看上去似是极愉快的模样。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宁清眼底的冰冷褪去，嘴角微抽，茫然地看着王警官，“…笑什么？”

“咳…没什么。”许是大笑的缘故，王警官原本蜡黄的脸色竟透出一些红润，“你这话我那个倒霉徒弟也曾这么说过。”

宁清脸上的疑惑让王警官收起调笑的心思，清咳一声，坐直身体，貌似很正经地问道：“那你觉得叮叮妈要怎样你才觉得她赎罪了呢？”

“……”宁清张张嘴，最终也没有找到结论，无论如何赎罪，逝去的人永远回不来，曾经的伤疤也不会因赎罪的原因而愈合。

“…总之他不是好人。”

“小姑娘，如果这么说，你觉得当初抓住叮叮妈的警察是不是也是凶手呢？可是因为他们，叮叮妈才没有及时回去的。”

“不是。”宁清摇头，这笔账无论怎么算也不能算到警方身上。

王警官微微一笑，虚弱却沉稳的声音再次响起。

“那你觉得叮叮的邻居们是凶手吗？”

“…不是。”宁清稍稍迟疑，还是摇头。

叮叮的邻居们在最初的时候是非常照顾他的，只是被叮叮妈指桑骂槐多次之后，便不在抻出援手。

以至于后来叮叮在屋内不断敲门，他们虽听到，却因为不想跟叮叮妈多做纠缠，就没有理会。

但他们也没料到会发生这件事。

“是啊，你看，乍一看所有人都跟叮叮的遗憾无关，但细细品味，所有人都给这场悲剧蒙上了一层阴影。”

王警官的话听起来没什么问题，但细想的话总有哪里不太对劲，宁清皱眉出声。

“可是…”

王警官并没有给宁清继续说下去的机会，面色沉静地打断，“你觉得我在诡辩？”

“……”王警官一句接着一句的话完全没给宁清思考的时间，无力地翻个白眼，宁清选择不吭声。

宁清的样子逗笑了王警官，原本高大却瘦弱的中年男人笑的像个孩子，中途还被自己的口水呛住了。

“……”宁清一边帮王警官顺气，一边怀疑叮叮的眼光。

宁清并没有见过王警官，因此对叮叮嘴里英明神武，强大善良，精明勇敢的警官叔叔总是充满期待。

现在看来眼前跟叮叮嘴里那位无所不能的人似乎有些出入，看起来……略幼稚？

大概是叮叮的粉丝滤镜过于厚重了，眼见为实，此言不虚。

宁清得出结论，默默地把因叮叮给王警官贴的标签撕掉。

在宁清的沉默中，王警官沉稳的声音悄然闯入耳膜，言语间的无奈和同情却是显而易见的。

“叮叮妈是在一个重男轻女的山村里出来的孩子，没读过书，为了供她那个不学无术的弟弟，她妈在十六岁就把她赶出来工作了。”

宁清皱眉，蓦然觉得这个故事有点耳熟，似乎刚听过没多久，只是还没细想，便被王警官极富感染力的声音牵去注意力。

“到底年龄小又单纯，刚出社会就被骗进风月场，十八岁有了叮叮，她甚至不知道那孩子的父亲是谁……”

说着，王警官长长的叹了一声，“…十八岁，她还只是个孩子，又怎么学得会照顾孩子呢？”

不怎么美好的故事被三言两语高度概括，宁清能够想象到这背后的心酸与血泪。

只所有的痛苦都不应该由一个无辜的孩子去承担。

“您…告诉我这些…”宁清压下心底复杂的情绪，强自镇定地询问王警官。

“不，我不是希望你同情她，她的错不会因为身世悲惨而磨平。”

王警官阅人无数，宁清眼底的怀疑他也在自家徒弟身上见过，无声轻叹，并没有责怪，只抬手轻戳了宁清的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