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祖沉默良久，继续说道：“你或许以为我说的是虚言，如果你真这么想，我举一个例子，你可能就会改变想法。”

燕阳依旧没说话，只是看着她，静待她举例子。

老祖说道：“你可知晓，在菟卢界的空间锁链之中，我那几个女儿为何主动撤离而没有跟你死磕到底？以她们的实力，你认为她们当时降服不了你么？”

燕阳仔细回忆空间锁链中的情形，想起饶品质和饶道德所说的话，顿时明白了一些事情。

老祖又道：“她们主动放弃守护空间锁链，乃是因为从你所施展的功法中隐约看出你与毛仙人有传承关系，如果你真的是毛仙人的传人，那她们就无论如何都不能对你下手。守护空间锁链固然是她们的职责，然而这样的职责与毛仙人的恩德相比，只是一根无足轻重的羽毛。”

听到这里，燕阳彻底明白了。若非人家看出他可能是毛莫仙的传人，他恐怕连饶品质那一关都过不了。正因为这样，人家不但断然弃守空间锁链，而且临别之际还传授给他一套功法。

那合体秘境与万花振翮的功法，正是饶品质、饶道德分别传授给他的。

人家这么做，无非是报答毛莫仙对妖姬岭的恩德。

他来到仙界，饶氏姐妹把他接到妖姬岭，应该也是一种报恩行为。

由此可见，姬英所言一点都不虚。

想到这里，燕阳说道：“晚辈感谢老祖一家的多方关照，如果长眠于地下的毛师尊有知，想必也会感谢。只是晚辈尚有一事不明，饶品质三姐妹既然是阴性生灵，就应该跟从母姓，姓姬而不姓饶，为什么她们却偏偏跟从父姓呢？”

老祖闻言，面色愈发沉郁，沉吟许久方才开口：“这件事情，说到底，还是缘起于毛仙人。毛仙人因在妖姬岭抗击雷劫受伤，不久之后仙逝，坊间纷传或许是被时鉴所害，却无甚凭据。而时鉴接任人皇之后，却将毛仙人仙逝的责任归咎在了妖姬岭身上，指斥妖姬岭是害死毛仙人的罪魁祸首。”

燕阳闻言颔首：“嗯，时鉴害死毛莫仙，为了平息汹涌的舆论，不得不找一只替罪羊，妖姬岭便理所当然地成为替罪羊了！”

老祖唉声叹气道：“他将妖姬岭当作替罪羊，妖姬岭无从分说，只能默默承受。一则，毛仙人仙逝，确实是因为在妖姬岭抗击雷劫而起，毛仙人如果不来，便不会被人暗害。二则，从道义上讲，妖姬岭的确愧对毛仙人，对他的仙逝理当承担必须承担的责任。因此，这些年来，老身心中的愧疚一直难以排遣，当初满心希望全盘承担了导致毛仙人仙逝的罪责之后，愧疚之心会慢慢消解，孰料竟然事与愿违，随着岁月的积累，那分愧疚不减反增，一直压在心头，始终挥之不去。”

“老祖其实不必如此，”燕阳说道，“毛仙人被时鉴所害，说不定那是他的宿命。至于时鉴，被我击杀可能也是他的宿命。”

“这正是我所担心的。”老祖说道，“我知晓你是毛仙人的传人之后，之所以不告诉你实情，就是为了保护你，不让你重蹈毛仙人的覆辙。时鉴做事心狠手辣，势力顶天，完全不是你单枪匹马所能对付的。如果你有一定胜算，老身便是将妖姬岭的所有力量搭进去也在所不惜，问题是，从双方的实力对比看，那无异于鸡蛋碰石头。”

“这件事我自有分寸，老祖不必担心！”燕阳说道，“将毛师尊的死因归咎于妖姬岭之后，时鉴采取了什么手段？”

老祖叹道：“那时鉴颇有心机，先是去了凤凰岭，与凤皇谈论此事。妖姬族毕竟是阴性生灵，时鉴要对妖姬岭下手，就必须征得凤皇的许可或者默许。”

“结果是，凤皇许可或者默许了？”燕阳问道。

“自然是这样。”老祖回应道，“有了凤皇的默许，时鉴便开始放手对付妖姬岭，首先是改革妖姬岭老祖的传承传统，由原先的世代相传变为族人公举。也就是说，我死之后，我的女儿不能继任老祖，只能由族人共同推举一人担任老祖。这实际上剥夺了我女儿对老祖的继承权。为了将这件事做绝，时鉴敕令我的女儿不能姓阴性生灵的姓氏，只能跟从父姓。如此一来，她们便从根本上排除了继承老祖的可能，因为按照祖训，老祖只能由姬姓之人担任。”

“嗯，时鉴这一招确实够绝！”燕阳点头说道，“从根本上讲，这其实还是他心底的执念所致——毛仙人亲近的人便是他时鉴的仇人，而对仇人必须尽可能赶尽杀绝。”

“你这么说也没错。”老祖说道，“这还不算，为了进一步惩治妖姬岭，时鉴敕令我的丈夫和三个女婿去人神山当差，随时随地在他的监视之下。这么做的目的，在我看来，其实还是为了贯彻实施他那老祖继承权改革的举措。一旦妖姬岭在这方面有甚异动，他就可以先拿那四个男人开刀。”

“所以，为了保障四个男人的安全，你只能对人神山低三下四？”燕阳问道。

“不这样，又能怎么办？”老祖反问道，“他们被拴在人神山编织的那根绳上，就像秋后的蚂蚱，自己都不敢蹦跶，我要是违逆人神山的旨意，岂不是给他们招灾？这个道理，小孩子都懂。”

“老祖，有一个问题我始终不明白，”燕阳说道，“三姐妹是仙界的人，为什么要去下界守护那空间锁链？仙凡两立，这件事原本不应该发生的。”

“那其实也是奉了人神山的敕令。”老祖说道，“那等枯燥无味的差事，又不在仙界，谁人愿去？人神山认为妖姬岭好欺，便肆意派下这等任务。为了妖姬族人的平安，我只能应承下来，派她们三个人去。”

燕阳闻言唏嘘不已。受毛莫仙的牵扯，这些年来，妖姬岭可谓受尽了屈辱，而这些屈辱只能自己默默承受，不便为外人道。

然而，它的影响却并不限于妖姬岭。那乌孙族之所以敢于肆无忌惮地对妖姬岭下手，恐怕也正是因为看到了人神山对妖姬岭的欺压，打算趁火打劫。

好在姬英老祖的抗压能力极强，担负这么重的压力，她依然没被压垮，可谓女中豪杰了。

不单是她自己，她所培养的三个女儿，也颇为洒脱、大气，具有男人风范，关键时刻富有担当。

这样忍辱负重、砥砺前行的人，尤其值得尊重。

“老祖，晚辈还有一件事情不是很明白。”燕阳说道，“凤皇想必应该清楚毛师尊并非妖姬岭所害，却为什么准许时鉴采取那样的行动呢？毕竟对凤凰岭来说，那也不是多么光彩的事。”

“其间的一些款曲，我也是猜测，不见得是实情。”老祖说道，“无论是凤族还是龙族，都有仰仗人族之处，那就是药王山。”

“药王山？”燕阳颇为不解，“他们跟药王山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