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陶陶与徐娘子姗姗来迟。

两人一进大堂，才发觉乌压压满是人。

可不是，三位夫人与她们的下人，卞家叔伯兄弟、宗亲与他们的随从，族长、乡长，文书官员等等，包括别苑的婆子、妈子们，一干人等把个并不算小的堂屋挤了个水泄不通。

“哎哟我去，这么大阵仗？！”这一点乐陶陶实在没想到。

毕竟“狸猫换太子”算是打了个律法的擦边球，怎么好大张旗鼓？

这操作有点儿迷，乐陶陶看不懂。

先前为了徐娘子进侯府之事，她专门查阅了不少资料，问了不少老人，都说倡家女低贱，不被允许做小妾，至多充为奴婢或宠姬。

参考上官元生母，仍在为奴为婢。

若声势浩大地明媒正娶，根据律法，此婚姻可判无效，此两人可强制离异，且得服劳役。

侯爷初始已为徐娘子“犯夜”，宵禁时还去“天上人间”听曲赏舞，现在难不成还真想为徐娘子以身试法？

乐陶陶可听说了，近日侯爷的枕边风是愈刮愈烈了。

这些都是主子们身边的贴身婢子小厮侍卫等等传出来的消息。

乐陶陶和这帮子人吃酒打屁，什么话都套出来了。

譬如……

有人进言：“寻常狐媚子罢了，侯爷纳美草草打发了便是，何苦大费周章？”

“可是我等伺候侯爷不周？害得侯爷要如此折辱我等！”有人哭哭啼啼。

“一介倡女，也配？！”有人骂骂咧咧，“后头还进过笼子，当过畜牲，就是只奴！”

“侯爷如此倾心，甘冒天下之大不韪，看徐娘子那样子也非一般的庸脂俗粉。”亦有人摸清了侯爷心思，不愿正面违逆，而是寻个折中之法劝道：

“府中诸位姐姐虽非个个出自名门，但并无一人来自赤贫白丁之家。

侯爷冷不丁地纳名曾经的贱民入府，不怪众怒难息。

何不先悄默声地收了，待她诞下一子半女再扶成妾？

名正言顺旁人便无从置喙。”

言之有理定然行之有效。

可侯爷心明，“做夫人”已是徐娘子退无可退的选择了，如果还要她先做外室曲线入府？绝无可能。

倘若早生个二十年，倘若两人早些遇见，这女子必定是要做大夫人正室的。

可还有人说：“纵使天姿国色，奈何出身卑微，岂能怨怪侯爷？若真心爱您、敬您，又怎会让您为难？”

有人问：“那娘子说的什么一面之缘救命之恩侯爷也信？侯爷不嫌弃？哪怕她是有过生养的残花败柳？”

如此种种，桩桩件件，乐陶陶打听得清清楚楚。

如今，“吹枕边风”的人就在这堂屋里头，不怀好意耐着性子看着徐娘子即将功成。

有那么轻巧吗？乐陶陶不禁替徐娘子捏了一把汗。

可徐娘子到底是见过世面的，任他几十号人虎视眈眈又如何？

她照样大大方方，莲步轻移，说不出的端庄与典雅。

“阿姨气场强大……”乐陶陶忍不住给徐娘子点了个赞。

在场之人无不为徐娘子的一肌一容所折服与倾倒，乐陶陶便也跟着轻松起来，一颦一笑都尽显“专业”。

夏槐那时候在竹屋教授给她的礼仪知识没白费，这次派上了用场。

她想，她俩被所有人盯着，从院子步入到堂屋里来，是聚光灯追逐的焦点，自己不能在关键时刻掉链子，抹了她阿姨的面子。

她正得意，正享受着艳压群芳的快感，只见一老头眼泛泪光向她们颤颤巍巍走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