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夜色沉沉，但“水玉轩”却灯火流彩。

自从乐陶陶来了后，这儿热闹了许多，使得上官元几近将从前的清冷全都忘却了。

今夜他等婢子们伺候沐浴，便穿着中衣，披着袄子细细将灯儿观赏。

一盏接着一盏，看那上头绘制的图画，他识出是乐陶陶调皮，偷用了他的油彩。

“雪花灯、梅花灯，春冰剪碎；核桃灯、荷花灯，灯楼高挂；虾儿灯、鱼儿灯，棚前高弄；鹰儿灯、凤儿灯，相并相连。”

乐陶陶心思巧妙，将灯名串起，谱上曲子，哼出小调，别有一番情趣，尤其和着雨声低吟浅唱，使得整个水玉轩如诗般宁静，哪怕婢子们正一片忙乱。

“没想到徒儿竟擅长音律。”

“唉，做我们这行的，什么都要会一点儿啦……这一天好长啊……”乐陶陶打着哈欠埋怨。

她闭目养神不再言语，而上官元半刻钟后终于坐进了浴盆里。

他任由腾腾雾气化作粒粒水滴，覆满一面。

不一会儿听到有人掀门帘，接着“吱呀”一声，门被重重撞开，夜里的寒气一股脑全放了进来。

为首婢子高声骂道：“死丫头！怎么这么没规矩！”

来者回嘴道：“我没手嘛……”

她说着用脚将门死死抵住，闭好后才上前微微屈膝，道：“见过公子，急着送来药汤，莽撞了。”

上官元睁眼，透过薄薄雾气看着立于浴鉴旁的小丫头，娇俏可爱，还以为是乐陶陶。

再定睛，眉梢眼角是有几分相像。

“野芳发而幽香，佳木秀而繁阴。”上官元喃喃道。

小丫头一脸茫然，说：“婢子可不通诗文，公子可莫为难。”

“是夸你呢。”乐陶陶苏醒过来，伸伸懒腰，接话道：“你家公子是说你长大了悦目了，欢喜不？”

“欢喜欢喜！”

“端的啥？瞧你这着急忙慌的。”

“药汤，公子今日沐浴用得着。”

可不是，小丫头那双小手正吃力地端着个斗大的漆盆，里面盛着汤水，乌漆墨黑，但有股沁人心脾的药材香。

小丫头一边说一边将盆中物倒入浴鉴中，乐陶陶则用木瓢来回搅动，使之融合。

“唉……又做苦力……”乐陶陶唉声叹气。

上官元则说：“辛苦徒儿了，不过身为徒儿，是该伺候师父的衣食住行。”

“要不要我给您老人家把屎把尿加喂饭呐？！”乐陶陶怼道，惹得一众婢子掩嘴偷笑。

她们中不乏有人在偷瞄上官元，见他未着寸缕，倒觉着好看，毕竟白肤、湿发相得益彰，以及手臂上的线条十足硬朗。

“真真与女子有别哩！”她们如斯作想，窃喜、窃笑。

而浴盆里，那药汤添了足量的合欢皮、柏子仁、心参与酸枣仁，既养心开郁又安神定志。

“点上罢。”上官元这时对身后人说。

“点什么？”浴鉴旁的女子问道。

“点灯。柚皮灯。”

婢子们听令一一点上，水玉轩真真灯火通明。

“暮色苍茫，总得有点光亮才好。”

“哪是有点儿？这都快把我的瞌睡照醒了。”

“那正好。你我师徒可继续畅聊！”

“聊个屁，明儿个还得找人牙子打听消息，遭了，我给忘了……”

“何事？”

“徐娘子那边，几个夫人邀她去别苑，她要我作陪。”

“那挺好。”

“好个毛线！明显是鸿门宴！”

说罢，乐陶陶把瓢子一丢，跑了。

跑时还不忘交代：“伺候好你们公子哈。”

“是，姑娘。”婢子们正求之不得能与她们公子亲近呢。

自从乐陶陶帮助三夫人房里的大婢子完善了后事，侯府里的婢子对她皆礼待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