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渌带着我随着这一群孩子回到村落里，村子里看起来有十几户人家，琳琳琅琅的茅草屋，还有伴随着几户人家烟囱里升起来的炊烟，离茅草屋不远处有几块看起来很大的绿油油的麦田，田间有几个人，隐隐约约看得到他们在冲乌渌招手。

我忍不住问乌渌“他们知道你是神仙吗”

乌渌摇了摇头“他们只知道我不会变老，不会死去，我说我是修道之人，修习长生之术，所以才会如此”

“那他们不会缠着你学习长生之术吗”

乌渌笑了笑“他们并不羡慕我长生，他们从祖辈就生活在这里，我第一次来的时候这里只有一户人家，那时候我还是个孩子，这里只住着一个爷爷和他的孙子年纪看起来与我差不多大，等我第二次来的时候爷爷已经去世很多年，爷爷的孙子也变成迟暮的老人，他见到我很惊奇，因为我不过在天上呆了数月，样貌还是之前的样子，但是他已经是个古稀之人，从那个时候起，我就会经常来这里，一呆就是数年，看着他们一个一个的老去，而我还是现在的样子，久而久之他们已经习惯我的存在，也不会再追问我，将我也当做这里的人，他们在这活的很安逸，我也曾问过他们愿不愿修习长生之处，他们说他们看着自己的子女成家立业，儿孙满堂就已经很开心，长生不老又有什么好的，像我一样虽然长生，但是看着自己身边的人死去，还是不会开心”

听乌渌说完以后我竟也有些向往凡间，人生须臾百年，但也竟过的有滋有味，神仙长生又如何，不过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我慢慢地往田野边走过去，伸手摸了摸路边的青草，竟然都觉得这里的青草都有一丝的清香，乌渌就站在我的身后，伸手将我头上的斗笠拿掉“你不用伪装自己，这里的人不会在意你是什么样子”

身边的几个孩子冲过来抢走乌渌手里的斗笠，兴奋的围在我身边。

他们伸手摸了摸我的头发“姐姐，你好漂亮就像是天上的仙女一样，你的头发也好漂亮像是雪花一样”

我只是微微一笑并不敢开口说话，因为我怕我的声音吓到他们。

不过多久，田间的人就从田里带上工具回到村子里。

看见乌渌都会上前来说几句话

“乌先生，你可是好久没来了，孩子们都在想你呢，你不在连教他们读书写字的人都没有了”

“是啊是啊，乌先生你可算回来了”

凡间此时正是正午，妇人都招呼着自己的夫君回来吃饭。

小豆芽一摇一晃的从远处跑过来抱住乌渌的腿“乌哥哥，娘亲叫你去我家吃饭，说你不去我家吃饭就让我一直跟着你”

乌渌顺手将豆芽抱起来“好，今天就去你家吃饭，走吧带上这位姐姐一起”

豆芽从乌渌怀里挣脱下来挣扎着跑到我身边“姐姐，豆芽喜欢你，你来抱豆芽好不好”

我笑着点了点头，将豆芽抱了起来。

豆芽是个女孩子，看起来大概有三四岁的样子，就跟我去北海学艺是一样的年纪。

我抱着豆芽一路吭吭哧哧的走过去，乌渌就跟在我们身后，一边走一边笑。

乌渌想接过来豆芽，但是豆芽一直抱着我的脖子不撒手，豆芽年纪不大，但是肚子吃的圆滚滚的，活生生的像是一个小弥乐佛。

到了豆芽家的时候，豆芽就从我怀里蹦下来，飞到院子里，院子里已经摆好了桌子和饭菜，妇人看见我们过来，就急忙招呼着我们坐下。

“乌先生，快来坐吧，饭菜都已经准备好了”

乌渌自然地拉开椅子坐了下去，座子上的饭菜很丰盛，有鱼有肉甚是对我的胃口，我跟着乌渌坐下来，小豆芽坐在我身边，手一颤一颤的将米饭放在我的身边。

妇人看着我笑了笑“姑娘，这么久来还是第一次见到乌先生有带外人过来，快来尝尝我做的饭菜，看看合不合你的胃口”

我看了看乌渌他已经拿起碗筷慢慢吃起来，此时的我没有带斗笠，头发就这样暴露在他们面前，但是他们竟然一点也不害怕，甚至连询问都没有。

妇人的夫君，从屋里端出来一大盆的山果，放在我的面前“姑娘你快尝尝这是山里当季的野果子，是我刚刚摘下来，可是新鲜着呢”

我笑嘻嘻的看着他们，伸手从盆里拿出拉一个野果，放进嘴里咬了一大口。

他们夫妇两人看我吃的如此开心也满意的笑了笑。

豆芽在一边支着头看我“姐姐，我爹爹采了果子好吃吗”

我点点头一脸笑意的而看着豆芽，豆芽摸了摸了我的头发，“姐姐，你是不会说话吗”

我的脸上楞了一下，妇人也看着我笑了笑“姑娘你别介意，小孩子不会说话，你莫要放在心里”

此时乌渌将手里的碗放下走过来，摸了摸豆芽的头“姐姐不是不会说话，只是姐姐的嗓子受伤了，怕说话的声音吓到豆芽”

豆芽歪着头想了一下“豆芽不怕被吓到，豆芽想姐姐说话，姐姐嗓子痛，哥哥这么厉害为什么不帮姐姐吧嗓子治好”

乌渌笑着捏了捏豆芽的脸“你呀，真是个小机灵”

乌渌指着正在盛饭的妇人笑着对我说“这是豆芽的娘亲，阿一，她生下来的时候还是我帮她接生的”

阿一笑了笑和夫君一起在桌子上坐下来“是啊，当年我出生的时候还是乌先生给我娘接生的，那时候我娘难产，来不及去镇上请接生婆，眼看就要不行了，是乌先生喂了我娘吃了仙丹，我才得以出生”

乌先生看着阿一笑了笑“阿一从小跟着我长大，就像是我的孩子一样，我看着她成亲剩下豆芽，一直到豆芽长着这么大”

阿一看着乌渌笑了笑“可是先生你还是跟当年一模一样，就连一丝皱纹都不曾有”

豆芽看着乌渌“乌哥哥，那要是娘亲像是你的女儿，那我是不是就要叫你爷爷了”

豆芽说这句话的时候，我正在咽果子，一口气没上来就卡住了，想笑但是又笑不出来，因为果子一直卡在嗓子里。

豆芽说的对，乌渌不止是可以当爷爷，做太爷爷都没有问题。

豆芽和乌渌在一边给我拍背，我一直咳，阿一站起来给我端了一大碗水，我才将这果子咽下去。

阿一看着我问乌渌“这位可是先生心意的女子”

乌渌笑着摇了摇头“她叫桃鸢，是我在路上认识的，我们待几天就走了，过些日子再回来”

阿一似乎想张口问什么，但是张了几次口也没说出来。

阿一的夫君是个老实人，但是对阿一很好，阿一和乌渌讲话的时候，他会小心翼翼的将鱼肉里面的刺挑出来，将肉放在阿一的碗里，他总是温柔的对着阿一笑，阿一也是，他的话不多，只有阿一问他的时候他才会回答几句，其他的时候都是在默默吃饭，还有看阿一吃饭。

吃完饭以后，阿一将桌子上的盘子都收起来，赶了我和乌渌出去散步。

我们在村里的路上走，豆芽就跟在身后，一会去摘个花，一会去爬个树，反正总也闲不住。

乌渌突然停下来，站在路边，看着慢慢落下去的太阳，眼睛里都是低沉和忧郁。

我开口问乌渌“你怎么了”

乌渌看着远处说“你知道吗，从阿一出生那天起，就一直是我将她带大，她的母亲去世了，我没有用仙法救她因为这就是她命里面的劫数，阳寿已尽，不是我能改变的，我将阿一抚养长大，直到阿一及笄之年，这些年我对她就像是对自己的女儿一样，从未离开过她身边，看着她成亲，有了豆芽，可是这些年在天上不过就是眨眼的光景，我从不敢告诉阿一，我是神仙，她只知道我经常云游四海一去就是数年，可是过不来多久阿一也会死去，豆芽也会死去，这世界上就剩下我一个人了”

“那你为什不将阿一和豆芽带回常鸣山”

乌渌苦笑了一下“父亲是不会同意我带两个凡人回去的，父亲本就反对我一直流连凡间，若是我将他们带回去若是没有能力庇护她们，还不如让她们在凡间安安稳稳的度过一生”

我看了看乌渌，他将阿一和豆芽视作自己的亲人，但是却又不得不看着她们一个一个的离自己而去，他无能为力，即使他是神仙，他也不能扰乱仙界的制度。

我们转了一转，就回到阿一家里去，阿一一直在家里给乌渌留了一个屋子，又把隔壁的厢房整理出来给我住。

到晚上的时候，阿一来我房间里找我，阿一跟我说，其实她知道乌渌一定不是凡人，小的时候他问及乌渌，但是乌渌也从来不说，有一天乌渌突然问她，想不想长生不老，阿一想了想说他不想，阿一说凡人的一生已经够长了，她不想再长了，长生不老又能怎么样，看着自己身边的人呢一个一个的死去，只有自己还活着，还要一直活下去，这样太痛苦了，她只想守着夫君，守着豆芽安安稳稳的过完这几十年。

阿一说“我知道你与乌先生都是一样的人，等我和豆芽走了以后你一定要好好陪着乌先生，也不知道先生下次回来时候我还在不在，若是不在了，这就是和先生见的最后一面了，姑娘，你是乌先生带回来的第一个人，我知道姑娘对于先生的意义一定是不一样的，我希望姑娘可以时时劝慰先生，阿一在此谢过姑娘了”

阿一在地上给我磕了头，我急忙把阿一从地上扶起来“阿一，其实我与乌先生只是数面之交，没有太多交集的”

阿一摇了摇头“不会的，先生从不带人回来，从我记事以来，村子里的人都知道乌先生是个神人，会长生不老，听说从村子在的时候乌先生就已经在了，这个村子已经不知道换了多少代人，但是先生还是这个样子，从来没有听说乌先生有带外人进来过，姑娘你是第一个，所以先生一定很看重你，先生对我有养育之恩，但是我却不能对先生有什么报答，还要先与先生而去，先生身边从来没有过人照顾，我只是想拜托姑娘此后可以多陪一陪先生，不会让先生太孤单”

我将阿一从地上扶起来，默默的点点头。

乌渌和我在村子里呆了三天，马上就是常鸣山的婚宴了，乌渌要回常鸣山，走的那天清晨，天还没有亮，阿一还未起身，乌渌就带着我匆匆忙忙的离开了村落，他不敢跟阿一告别，因为这一去就不知道是多久，不知道他回来的时候阿一还在不在，阿一这几天似乎也知道，只是眼睛时长的泛红，但是一直没有提。

乌渌御剑的时候不停地往后看，我们离得越来越远，渐渐的什么也看不见，乌渌温柔的眼眸里渐渐退去神色，脸上什么表情也看不见，我想他一定不舍得阿一也不舍得豆芽和阿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