召集令下达，全军战备，军情如火，军心如炬，大战一触即发，再无转圜之机。

这就是杨败等待的时刻。

杨败再不耽搁，立即起身，在众人目光之中，走出营帐，两三步，便来到大帐之前。

值守的亲兵已经是老熟人，杨败淡淡拱手：“假司马求见二将军。”

召集令刚刚出来，假司马这就来报道了？果然忠于将军之事，真是一个模范将领。亲兵佩服不已，并不通禀，直接伸手：“假司马请进。”

杨败点头微笑，随后迈步走入大帐。

二将军正坐于大帐之中，持笔执纸，正在写本部的军令。此时青柳正坐在二将军身侧，看见杨败进来，两人略微对视，青柳即便起身，轻轻说道：“二将军要事在身，妾先告退。”

说罢青柳行了个福礼，见二将军点点头，退出了大帐。

二将军这才略微抬头，淡淡说道：“假司马来得到快。”

青柳说得没错，二将军虽然读孔孟老庄，但骨子里仍然是一个武将，豪放率『性』。也正是因此得了众人青眼。二将军是直人，杨败也有直『性』，既然决定摊牌，那就毫无遮掩，毫无保留地相劝吧。

“将军。”杨败深深吸了一口气，没有自称末将：“我有一件事情相请。”

二将军一时没有回过味，皱眉说道：“军情如火，有什么事，等我写完军令再说。”

“军情未必如火，还请二将军先放下军令，先听完我一席话不迟。”杨败平静说道。

“嗯？”二将军放下纸笔，十分不悦，冷冷笑道：“好，老子就听听，你有什么话比军情还重要。”

“在下庐江太守陆康麾下假司马杨败，请将军放开这里的事情，跟随我，离开这方土地，去主位面看一看，那里，或许会有将军你追寻的东西。”

一语惊人。

二将军双眼豁然睁圆。

他不是没有想过，乌角先生说的人是谁，会在哪里。

他也不是没有想过，跟着杨败这个他欣赏的人离开剧情出去看看。

军中高层有朝廷『奸』细，但所有线索都指向三校尉，他曾犹豫怀疑，最后默认。三校尉和他本心不合，他因此也放开了离开的想法。

没有想到，这个时候，杨败竟然当着自己，平静说出，他竟然是陆康手下假司马？老子有没有听错，老子什么时候改名字叫陆康，然后做到庐江太守了？

二将军手掌渐渐握住腰间刀柄，将一柄百炼刀缓缓抽出：“杨败，你这是想试试我的刀锋利与否？”

杨败想过二将军各种反应，没有想过二将军一言不合，直接拔出了刀子。

杨败眯起了眼睛，眼光锐利，并没有缩头：“将军，你的刀口的确锋利，但不知道我是不是应该受这一刀？”

二将军握着刀，没有斩人，目光却有些倏忽。

片刻之后，二将军这才淡淡一笑：“好时机啊。临兵决断之际，出来劝我离开，我这一走，我军必然土崩瓦解。万千将士，将命丧朝廷之手。就为此，你说看看，你该不该受这一刀？”

杨败摇头，平静说道：“将军你扪心自问，就算大军胜得一时，朝廷四面围剿，大军还能胜第二次？兵祸迁延，死伤者众，大将军治军无方，麾下都是虎狼饕餮之徒，人心狰狞之辈，祸害一方。这些情形，将军你身在军中，想必知道。你说将士『性』命可贵，不说大战一起，大军能不能胜，能活下多少。就说活下来，凭这些饕餮狰狞之人，除了让这片土地更加疮痍之外，还有什么可贵之处？朝廷如今虽然无道失德，但毕竟还有法度在，太守陆康，是一个赏罚分明，威德并举的人，大军崩溃，朝廷获胜后，他不会滥杀一气。好过大军获胜，蟥吸蝗食，所过之处，民心求死。我来相劝，只为将军，并不是为了这一场胜负。这一方天地，只是历史中的一个片段，官吏贪婪，盗贼横行，这都将封存在剧情之中。将军在这里，是找不到你的清平之志的。”

二将军一言不发，听完杨败这一席话，眼皮渐渐垂了下来。

“子琰、文初、公覆，自他三人拒绝大哥与我之后，我就已经看出来了，我们是斗不过朝廷的，早迟而已。大哥有一个想法，那就是这一战胜后，攻略江表，据险而治，借助扬州山水之险，再和朝廷南北相抗。”说着二将军叹了口气，“你说得不错，以我大哥所用之人，确实于这方天地间的百姓，没有丝毫可贵之处。不得民心，则无法治理，两者相权，就更无从和朝廷相抗。但是，我大哥曾有一言，他主战，我主治，等他收拾河山，打败朝廷后，会交与我治理。杨败，若是我出手治理，你觉得是否会渐渐清平？”

“将军志向，我自然是知道的。”杨败淡淡一笑：“只不过，一州一郡之地，朝廷都不会轻易放手，这先不说。扬州山越之地，大军战胜朝廷，只会促使山越眼热心贪，效仿将军，大起事，据山称王。将军夹在朝廷和山越之间，不要说攻略江表，就算治理庐江一郡，都不可能安稳下来。江南山险，更甚于江淮。将军你从大别山上下来，自然知道，有险可守的山民，是何等难以征服。将军有多少兵力去与山越争夺江表？拿不下江表，没有长江之险，将军就要直面朝廷连绵不断的进攻，区区庐江一郡，能守多久？战『乱』之下，谈何治理，谈何清平？”

二将军怔然片刻，叹了口气：“假司马你说得不错。当初我与大哥慷慨起事，没有想到举步如此艰难。进退维谷。我的清平之志，确实在这里寻找不到了。我军败局注定，你这时候站出来，也无非雪上加霜，依旧是一片酷寒而已。为我军将士『性』命的这一刀，如今我确实是没有足够的理由斩到你头上。”

杨败听到这里，微微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