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摇着头，但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啊，我们是怪物，我们根本不是所谓的人类，我们就是一台台开足了马力的战争机器。政府军，战后或许还能作为功臣授勋，即便是死亡，家人也可以拿到一笔抚恤金，而我们有什么，我到现在也不知道我的家人是否还活着，而我的家人们呢，他们大概早已经接受了我死亡的事实。

以后，我们只会变成一群没有身份的盲流，战死的一批人，反而幸运，而我们如果能苟且活下去的话，或许会更加不幸，因为我们得不到任何保障，我们什么都没有，没有人会记得我们，没有人会告诉我们我们该干什么。

“你应该明白了吧。”林菀看着我，说，“如果你还不明白……”

“你……”我刚要开口。

林菀已经撩起了自己的长发，露出了另外半边脸。

我愕然，随即是一阵说不出的酸楚。

我看见，林菀的半边脸上布满了红色的血丝，有的部分甚至红得发黑，她原本白净靓丽的脸庞，此刻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和恐怖，而她的眼白也成了一片血红色，黑色的瞳仁几乎已经看不清楚。

“你看到了吧？”林菀冷冷说，“你看清楚我变成什么样了吧？你说你喜欢我，你会喜欢一个这样的我么？”

我的心颤了一下，接着，我缓步走上前去。

“你要做什么？”林菀显然对我的举动有些讶异。

我没有说话，我知道这一刻我没必要说话，说什么都是苍白无力的，现在的林菀很强大，她不需要任何安慰，她甚至挥手之间就能把感染者杀得灰飞烟灭，她再也不是当初那个拖队伍后腿的女研究人员了，她甚至比任何一个反抗组织士兵都要强大；但现在的林菀，也很脆弱，脆弱地内心可能一碰就会碎落一地。

所以，我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缓缓走上去。

“你过来干什么？！”林菀似乎有些恼怒，忽然举手，顿时，我觉得有一股力量扯着我的周身，让我狠狠往后了一步，险些跌倒下去。

但我很快稳住了身形，继续往前走着。

“你到底干什么？！”林菀再次喝道，再次挥手，我又被“腾”地“弹”了出去，整个身体都被拉扯地生疼，整个人摔倒在地，打了好几个滚，才勉强站起身来。

我依然没有停下脚步，继续向林菀靠去。

这一回，林菀再次抬起了手，但手却僵在了半空中，我一步步向她走去，她没有再运用自己的“能力”，没有再把我推出去，我来到了她面前，盯着她，盯着她的脸庞，那布满血丝，看起来如同全是伤痕般的脸庞。

“你要做什么？你能做什么，你做什么都没有用……”

林菀还没说完话，我已经将他死死的抱住，林菀微微挣扎了一下，我没有给她任何反抗的机会，直接吻在了她的唇上，我不知道我哪儿来的勇气，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想到要这么做，我只是就这么做了……

我感到林菀在颤抖，但很快，她渐渐放松了下来，又过了一会儿，她伸手抚摸着我的后颈，另一只手却死死的掐住我的胳膊，我感觉不到疼痛，我只感觉到林菀的温度，只感觉到她的嘴唇，她的一切，或许为了这一个吻，我已经等了太久，只是我没有想到，我会在女神变得最丑陋的时候吻她，或许当初之所以会喜欢林菀，的确仅仅就是因为她的长相，她美丽，她脱俗，她超然一切，可是现在，我发现一切并非如此，我对林菀的感情，已经不再是那种幼稚和简单的感情，我也不知道是从哪一天开始，让我暗暗下定了某一种决心。

几分钟之后，林菀轻轻推开我。

她盯着我，依旧一手搂着我的后颈，一手死死抓住我的手。

“你为什么？你不觉得恶心么？一个异种，一个非人的存在。”她说道。

“你，就是你。”我说道，“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或许我没有资格喜欢你，但你并非没有资格被人喜欢。”

“你是个傻子！”林菀的手掐得更狠了，“从大学的时候开始，你就那么傻，你明知道我不会多看你一眼，却还是默默的付出，你有这个必要么？我算什么？我有那么好么？我真搞不懂你！你到底要什么？以前我以为你只是觉得我……长得好看，可现在我已经变成这样了，你到底为了什么？！你说……我一直利用你，你却还是死心塌地的……早知道今天一切会变成这样，当初还不如直接死了好！”

“对不起……”我沉默良久，说道，“想不到，我这么做，竟然适得其反，居然会让你这么认为……”

林菀已经有些语无伦次，而我只是感到一阵阵的心酸，心疼。

“你真是个傻子！你到底懂什么，你脑袋里都装着什么？”林菀忽然抬手一拳打在我胸口，这一拳不重，我依然直立。

她却忽然扑在我身上，抱得更紧了，我愕然，一时间竟不知所措。

“你根本就听不懂我说的话，感情上，你实在太笨了。”林菀的声音有些凄然，“如果没有这场战斗，你打算怎么办，你打算一直让我等下去吗？你打算一直这么默默付出吗？”

“我……我不是说了么……”我颤声说，“那天，我打算，打算向你表白，谁知道会遇到那些事……”

“那如果那天你听到我那朋友的声音，以为是我的呢，你会怎么做，你会离开我吗？”林菀忽然又说。

“我……我不知道。”

“如果我告诉你，我就是一个脏女人，根本没你想的那么好。我不但脏，还心机重城府深，一直利用你，一直哄骗你，一直害你，甚至曾经想要杀了你，你还要我吗？你还会喜欢我吗？”林菀又说。

“会。”

“你为什么回答得这么干脆？！”林菀说道。

“你可以说我傻，说我笨。”我说道，“但是我心里想的就那么简单，你如果真的做了那些事，我会伤心，我甚至会恨，可是我很清楚我依然还是喜欢，依然还是爱，无论有没有资格，我骗不了自己，无论有没有机会，我也骗不了自己，无论你做什么，我都骗不了自己……真的，其实我就是那么简单……”我干咳了一声，不是因为紧张，只是觉得有什么哽在心中的东西忽然被全部吐了出来，我竟觉得有些轻松。

“呵呵……你这傻子。”林菀抬起手，放在我胸口，说，“你是不是觉得，我们都是快要死的人了，无论什么话说出来，都不用负责？”

“我会负责。”

林菀沉默片刻，说：“你会负责？”

“我会。”

“无论多痛苦都会负责么？”她又说。

“我会！”我高声说，“我说了我会就会！”

“无论我是什么样的人？”她又说。

“我喜欢你只因为你是你！你为什么就是不信我！”我又说。

“好，记住你的话，如果有一天你承受了痛苦，可别怪我没有事先提醒你！”林菀忽然伸手在我胸口一按，顿时，一股黑色的雾气聚拢而来，从我胸口灌输进去，似乎进入了我的皮肉与皮下组织中，一瞬间，我再次感到了那股奇怪的悸动，就如上次被黑色的血肉灌入身体时那般。

但这回，我没有抗拒和惶惑。

“你不要动。”林菀说，“你不要管我对你做了什么，你记住，我不会害你，从今天起，我林菀，就是你的女人，直到我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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