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清脆的钟声打破了清晨的宁静，在山谷间回荡，惊醒了无数生活在山里的声，一时间林中鸟飞腾，水里游鱼欢，整座山都仿佛在这一刻醒了过来。

“Duang！Duang！”一个和空慧差不多年龄的小和尚正站在一座大铜钟面前，双手环抱住摆锤，一下一下敲击着铜钟。

“啊！怎么这么早就敲钟了啊！我还没睡好呢？空慧，空慧，今天能多烧一点马铃薯吗，我昨天吃了一口，感觉特别好吃！”

“对啊对啊，天天都是萝卜白菜，白菜萝卜，我们都想吃一点别的了。”

禅房里面，几个小沙弥揉了揉的睡眼，一脸渴望的看着其中一个小和尚，言语里尽是讨好，似乎那小和尚有一言而决的权威。

“可以是可以，只是马上你们要挑水了，你们要是再迟到，可就得抄金刚经了！”

中间的小和尚不紧不慢，气定神闲地拿起铺在被子上的衣服，缓缓地将衣服套在身上，口中说的话却是让旁边的一群小沙弥慌了神。

那一群小沙弥麻溜地从床上坐起身来，拿起铺在被子上面的僧衣裹在身上，匆忙的穿上了青黑色布鞋，一窝蜂地涌出了禅房。

“我先拿，我先拿！”

“不不不，昨天就是你先的，今天应该轮到我了！”

“不，住持说要尊老爱幼，我年纪最小，你们都应该让着我！”

小沙弥们涌进了厨房之中，其中几个拿起挂在一旁的扁担和水桶，排成一整列，打打闹闹地向着山下的一口古井走去。

空慧看着那一群小沙弥，不由得失笑，他虽然也只是个孩子，好奇心旺盛到去偷听住持和那陌生人的谈话，可是比起这群孩子，他已经可以算得上是个长辈了！

那空慧拿起菜刀，从旁边装着蔬菜的竹筐里取出了几团青翠的菜球，菜球的上根茎断裂处还隐隐散发出蔬果的清香，很明显是刚采摘没多久。

小和尚从水缸之中取出剩余水盛放在盆子中，三下五除二将菜球洗净之后摆在砧板，刷刷几刀剁得粉碎。

切完了蔬菜的空慧似乎是回想起了之前那几个小沙弥的话，犹豫了一会之后，从装着蔬菜的筐子里摸出了几个土豆。

当挑水的僧侣接连不断地将一桶又一桶清水倒进了厨房的水缸之后，空慧切菜的那一张小桌上已经摆满了各式各样切好的蔬菜。当小沙弥们一个个被叫出去做早课之后，厨房重新回归了一片宁静。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热油不断地在锅里翻腾，发出一声声爆响声，蔬菜下锅，充满水分的蔬菜遇到了热油，更激起了几分油热。

听着蔬菜在锅里翻腾的声音，小空慧的心情渐渐放松了下来，说实话，他很喜欢这种感觉，做菜总是能让他更清净，更贴近禅意。

这寺里种的蔬菜本来就很嫩，下锅抄了几分钟就已经熟透了，那小和尚端起一旁的碟子，将锅里炒熟的蔬菜，尽数装进了碟子里。

“还是给他们炒一盘土豆丝，否则回头可能又要天天叨唠我，啊！”

忽然间一个身影遮住了门口的光芒，一片阴影投射到了空慧的身上，那男子身披青灰色的普通僧衣，头发乱糟糟的仿佛鸡窝一般，瘦小的身体似乎风大一点就能吹倒，唯有那双眼睛非常明亮。

看着那张熟悉的脸，小和尚很是被吓了一跳，眼前再度浮现出昨晚那个突然出现在他眼前的苍白面孔，他猛地摇了摇头，定睛一看，确定了那是男子本人。

就算如此，小和尚还是认真了起来，他舍了手中的锅铲，双手合十置于胸前，恭恭敬敬地对着男子行了一个礼，并偷偷摸摸地看了男子一眼，目光迎上男子的视线，顿时害怕地缩了回来：“阿弥陀佛，施主到这厨房里来，不知道有何贵干？”

“小师傅不必紧张，在下就是刚刚睡醒，有些口渴，特地到这里来寻一口水喝。”男子注意到了小和尚的小动作，也没有太过纠结，仅仅是一笑而过，紧接着，他将自己来这厨房的用意和盘托出。

“阿弥陀佛，小僧还要给师兄师弟们做菜，我身后的桌子上有干净的碗，水缸里是今天早上新打回来的净水，施主可以自行取用。”一听这话，小和尚轻轻出了一口气，紧绷着的神经悄悄的缓了下来。

男子听了，也不去拿那碗，也不去打水，只是站在原地，定定的看着那手里拿着锅铲，想要将蔬菜下锅的小和尚空慧。

小和尚被这目光看得有些毛骨悚然，浑身都非常不自在，更何况加上昨晚发生的那些事情，他眼下更是有些惶恐。

“阿弥陀佛，施主请放心，这水是我山下一口古井里打出来的，端的是干净清凉，我师兄弟一般口渴了就直接取用来喝，施主可以放心饮用。”

男子一愣，似乎是猜测到了小和尚心里想的东西，笑着摆了摆手：“哦，我到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昨天晚上睡觉的时候突然想到一个佛学上的问题，特地来请教一下小师傅。”

“没想到墨施主对于佛学也有研究，小僧虽然修行时日尚短，但论及佛学，纵使小僧能力低微，也不能后退，还请施主发问。” 那空慧一听到佛学问题，表情立刻严肃了起来，目光灼灼的盯着墨青衫，丝毫没有那原来的恐惧和害怕，有的只是浓浓的战意。

“哦？好，好！”男子见状，目光流转之间，却是忽然哈哈笑了起来，几步走上前，拿碗走上前，舀起一碗清水，定定地站在原地，含笑看着小和尚。“佛陀出世时，向东西南北各行七步，步步生莲，一手指天，一手指地曰：天上天下，唯我独尊，敢问小师傅，何为我？”

“天上天下，唯我独尊，唯我独尊？”听到男子的问题小和尚不禁陷入了思考之中，一时间无数种念头在他心头碰撞，但却始终没有得到一种正确答案。

那小和尚思考着，思考着，忽而脑中灵光一闪，紧接着双手合十，开口答道：“阿弥陀佛，所谓我，是佛性，本心，所谓为我独尊，是修自身，是修本心，天下万物皆有佛性，佛法无边，故而，故而……”

故而，故而了半天，小和尚并没有故而出个所有然出来，说的话也是磕磕绊绊，前言不搭后语，似乎是没有捕捉到那一点灵光。

良久，空慧颓然一谈，只得双手合十，颇有些不甘心地说道：“阿弥陀佛，小僧修行时日尚短，无法解答施主的疑惑，还请施主见谅。”

“哈哈哈，小师傅不必多想，我也就是一时好奇，知道这些就够了，多谢小师傅教诲！”男子哈哈一笑，举起手中瓷碗，将碗中清水一口饮尽，撇下手中瓷碗，大步流星地就要朝着那住持的禅房走去。

“唯我独尊！唯我独尊？”小和尚怔住了，呆呆地冷在原地，一心仍然牵挂在刚刚男子问的那个问题上。

“阿弥陀佛，墨施主，老衲这厢有礼了，这佛法问题你不来问老衲，却何必来为难我这寺中沙弥？”一声禅唱响起，那住持推门而入，定定地站在门口。

“不敢打扰大师清修，特来贵寺师傅释疑，不过大师来此，我心中还有一疑惑，还请大师解惑。”男子双手合十，恭恭敬敬的对着老和尚鞠了一躬。

“施主请说，老衲若是知道，绝不会有任何隐瞒。”老僧唱了一声佛号，眉目含笑，似乎有大智慧，大法力一般。

“释迦生时，放大智光明，照十方世界，一手指天，一手触地，曰：天上地下唯吾独尊。染云门文偃阐释道：我当时若见，一棒打杀与狗子吃，贵图天下太平，敢问大师有何见解。”

老僧闻言，不由得放声大笑，着如此奇怪的一幕，让男子眼中不由得涌起几分疑惑的神色，似乎极其不解一般。

良久老僧收住笑声，面目含笑，颇有些深意地询问道：“敢问施主，佛在心中？佛在庙中？”

一听这话，男子眉头一皱，隐隐感觉到那老僧似乎有所指，但是又不大好说，说佛在心中，佛在西天大雷音寺，说佛在庙中，佛陀在每个修佛人的心头坐？

那老僧见男子不解，倒也没有太过卖关子，当下也是直接开口解释：“我佛，大觉也！若要我说，不再心中，不在庙中。”

“不在庙中，不在心中，不在庙中，不在心中！”男子不断地念唠着那一句话，眼中隐隐有些光芒闪烁。

“所谓若以色见我，以音声求我，是人行邪道，不得见如来！我佛无需他人叩拜，亦无需他人香火，只求度世间人，人只有心中无佛，唯有坚持一颗本心，一点佛性，勤加修炼，方能得成正果，得证菩提，佛陀可渡一人，可渡万人，不可渡天下人，宣扬佛法是让人自己保持清净本性，请假修持，而后方成大觉，所谓天上天下唯我独尊，也就是这个理了，阿弥陀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