罡风无形，但伤的却是魂魄，但最为恶心的事，罡风虽然伤魂魄，却不会对魂魄造成致命伤，只会让人感觉疼痛，魂伤最为难愈也最是疼痛。

烈烈狂飙，夹着万丈罡风，宛如亿万霹雳排山倒海一般，由暗影中狂涌而来，罡风如涛，仿佛连人都要吹化神气。

这类罡气乃两天交界最厉害的气流，如是常人，早被吹化，便功力稍差的道术之士，也必禁受不住，或被卷入风旋之中。

小半仙用最快的速度教了莫流年护体咒，只是这咒能抵抗几分罡气也是未知之数。

还没等莫流年反应过来，小半仙就带着她从青鸾背上一跃而下，还未落地二人就感觉到刀割似的疼痛。

莫流年蹙眉，立起身时，已见四周都是罡风，旋风般转过来，几乎没等她反应过来，但听耳畔“嗖嗖嗖”地声音，而灵魂深处已经感觉到了火辣辣的疼痛。

那凛冽的罡风，触肤生疼，呼啸地刮入骨髓，耳畔如垂死野兽的声声呼唤。

沉闷而又迟钝，莫流年有些头脑昏沉欲睡，呼吸不能畅通。

这还只是天眼的外围，真不知天眼处情况是怎样的恶劣。

两人因有护体咒加身，落下后尚算能忍受，小半仙想利用缩地术尽快找到天眼，却发现在魂魄有伤的情况下缩地术施展起来不过像跑步，牵住莫流年的手，顶着罡风往前走，罡风最强之处，就是天眼。

就在这时，一道巨大无比的罡风临近小半仙的刹那，小半仙双眼一缩，全身轰的一声，玉佩也好，符咒也罢，全部爆发出来，形成了一层层防护，带着莫流年的身体快速后退。

轰轰之声滔天，符文颤抖，咔咔声下立刻碎裂，到了最后，直接就崩溃爆开，而那符文虽然消散了大半，可却依旧还在。

那符又极神妙，不似寻常，发时一片极淡青光微微一闪，便将人全身包没，看去无踪，只小半仙脸上微微带着一点青色，并无奇处。

但这符文暗中却具极大威力，无论四周的罡风多么厉害，离身丈许，便被一种潜力阻住，莫想上身。

越往前走，魂伤越重，护体咒的威力越弱，但他们却丝毫不敢撤销咒法。

莫流年咬牙坚持，小半仙也一声不吭，小半仙牵住莫流年的手一直没松，到了这地步，他们的命早就系在了一起。

小半仙回头，却见莫流年眼中已满是泪水，看着他，那样的神色，满心的痛苦的绝望。

莫流年从不认为自己和小半仙有什么男女之情，可只一看到那双关切的眼眸，莫流年竟控制不住，泪水迅速倾落下来，忙抬起袖飞快掩去泪光。

小半仙将莫流年扶住，就见莫流年双目微阖嘴唇翕动，面上神情甚是狂乱，隐隐还透着一抹悲恸，细碎泪珠儿顺着眼角簌簌滴落，衬得一张微白俏脸煞是可怜。

莫流年感到有人在抚自己的眼泪，抬头望入一双充满温柔心痛的凤目，才惊觉脸上全被泪浸透了。

甜腻腻的让人不舍，却让莫流年不禁淌出两行晶莹的热泪，她知道这世间有一种离别没有距离，只是他就站在自己面前，自己却只能忍着撕心裂肺的痛楚默默的忍受。

莫流年凝望着小半仙，美眸微动，脸色忽然变的绯红起来，缓缓的闭上双眼。

小半仙见她泪流满面，目露疼痛，小半仙伸手抹掉她的泪水，把莫流年抱在怀里，搂得死紧死紧。

这个角度，小半仙只能看见莫流年微微鼓起的侧腮，紧紧绷着，咬牙切齿般。

莫流年用很吃力的姿势，极快地扭断她的脖子，浓黑的睫下，蓄了大团的泪水。

罡风越来越凌厉，小半仙感觉魂魄已经是千疮百孔被罡风割的跟一块破布一样了，再看莫流年，她虽低着头，但脸上的痛苦也是遮掩不住。

莫流年从灵魂深处真切地感受缔素承受的苦痛，她只觉得身体被巨石所压，气闷难当，才尽力喘了两口气，泪水再也禁不住，一下子冲眶而出……然后咬着牙一声不吭。

那一种无法言语的疼痛，莫流年只觉由心窝里酸痛出来，两只眼睛里一汪泪水，如暴雨一般流将出来。

莫流年咬上了嘴唇，不哼哼出来，疼得她头上出了黄豆大的汗珠，莫流年还是咬住了残余的几个牙，不肯叫出来。

小半仙伸出小手抱住她，而莫流年头埋在自己的身前。

莫流年眼前弥漫起浓浓的白雾，世界顿时静得没有了任何呼吸，只有他的气息将她缭绕包围着，就像飘落雪水中的最后一瓣樱花，冰冷，透明，和窒息的脆弱……

小半仙想起他自己救回她莫流年的那一天，她这么可怜、这么依赖自己，当时应该是伤心欲绝才会跳崖的吧。

看着此刻的莫流年乌黑的柔软发丝落在小半仙自己的怀里，侧脸看去，睫毛颤抖，像是那个发烧的孩子一样的可怜。

莫流年脑中还有一丝清明，在混沌中说着呓念着什么，眼神却已不受控制地转向小半仙的双眼。

渐渐地，莫流年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好似自由地在云端漫步，又似被深锁捆绑住了灵魂，难以解脱。

这一刻天地颠倒，罡风咧咧，小半仙抓住了她的腰，莫流年现在什么都不记得，明明没有抬头却仿佛清晰地看见，小半仙低头，看了自己一眼。

那般深切，深如落雪之渊，小半仙向她俯下的脸如玉如雪，依旧似笑非笑若噙花的风流唇边，过去种种痴嗔恨怨，在这一刻凝固成了三寸眸光，一寸天堂，一寸地狱，她在中间。

在这一瞬间，莫流年犹如陷入了一个巨大的漩涡中，世界扑朔迷离，什么也看不清，头脑中一片空白。

此刻，莫流年的那双眼眸瞬间被抽去了光彩，从内到外的一片苦痛之色氤氲弥漫，黑白分明的瞳仁就象一泓宁静、不幸的清水，鲜明而轻颤。

此时的莫流年的内心象是伤感，又似决绝，那双眸子顾盼之间，光彩照人，竟不逊于自己手中的珍珠。

一瞬间莫流年心中似是转过千百个念头，又似乎什么也没想过，只有丝丝从未有的茫然。

小半仙吃力道：“再忍一会，就快到了。”

莫流年‘嗯’了一声，抬起头，小半仙赫然发现她的双瞳已经变得赤红，与上次在冰湖不同，上次莫流年神智丧失，但这次却是清明的。

慢慢地、莫流年一点一点地从小半仙怀中抬起头，素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而眼睛却越发黑亮，眼眸深处像有把火焰在燃烧，直欲将与之对视的人的灵魂灼伤。

那眸中刚才还是温热的光芒，却在笑开的那一刹那褪去所有的温度，清如寒潭，明如冰镜。

那样的双眸，清如水亮如星，一眼看去，仿佛可以看到清湖中那黑水晶似的瞳仁，再看时却是深海中的黑珍珠，遥不可触。

莫流年勉强露出一丝笑，“我没事。”

小半仙用力握了握，道：“那就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