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家一大家子人都靠油坊铺子生存，一大早起来吃了早饭，就要去各忙各的。中午饭是分开吃的，晚上才又再聚在一起。

他们吃饭的时候没有食不言的规矩。忙了一天了，大家都是在饭桌上彼此说着铺子里和家里的事儿。七嘴八舌的，但是很热闹，儿女们听父母的话，兄弟之间心也齐。

康家的院子不大，拓跋瑞雪和那两个仆妇坐在厨房里吃饭，能听见堂屋里一家人的声音。

那名暗中负有重任的姓刘的仆妇看一眼拓跋瑞雪，便跟另一个姓常的仆妇唠起嗑来：“康家倒是和睦，兄弟们都是齐心的。”

姓常的仆妇也感慨：“是啊，多好！一家子人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油坊铺子红红火火的，以后肯定会越做越好。”

姓刘的仆妇状似无意地就跟她聊了起来：“要不怎么说，兄弟齐心，其利断金。亏得两个儿媳妇也是和睦。你是不知道，我之前跟过的一个主家，原本家业大了去了。只可惜大儿子娶了个媳妇把孩子给教坏了，害怕叔叔争家产，竟给叔叔婶婶饭菜里投毒！当叔叔的一气之下分家另过。家里的一双老人也给气死了。大儿子一个人顾不过来家业，好好的一个家最后让人拆得七零八碎，败喽！”

姓常的仆妇惊讶道：“这世上还有这般狠毒的小辈？告官了没有？这等忤逆狠毒的东西，合该在菜市口当众活活打死的！”

拓跋瑞雪端着饭碗的小手一哆嗦。

姓刘的仆妇见状也就收了话头：“谁知道呢！兴许知道官府要抓，逃了吧。那边快该收桌子了，咱们吃快些。”

后来的几天，两个仆妇间聊天时，总绕不开兄弟齐心、将来生了孩子也都是一家人的话题。拓跋瑞雪听了，每到康家人聚在一起的时候，就忍不住地去观察他们一家人的相处。

为什么这家的大儿媳和二儿媳之间一点也没有争抢的意思呢？

这天晚上睡下，拓跋瑞雪忍不住问那对自己挺和蔼的姓刘的仆妇：“刘婶儿，为什么大少奶奶和二少奶奶会相处得这么和睦呢？”

刘婶儿挺有趣地问：“你这孩子问的这话有意思！好好地，她们作甚要不和睦呢？她们的丈夫是亲兄弟。她们跟丈夫是一家人，彼此之间自然就也是一家人。一家人，这么和和美美地难道不对？”

拓跋瑞雪也不知道怎么说的，烦恼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一个原因：“那要是……要是大少奶奶生的都是女儿呢？难道她不该想办法把二少奶奶她们都赶走吗？”

刘婶儿挑了挑眉，诱导地问：“赶走？赶走做什么？”

拓跋瑞雪疑惑地道：“赶走康家其他的儿子媳妇和孙子，让康老爷和老太太只疼大少爷一家子啊！难道不对吗？”

“呵呵，还真是个傻丫头，净说傻话！”刘婶儿笑道，“别说老爷和老太太哪个儿子都一样疼，就说大少爷和二少爷是亲兄弟，大少爷怎么舍得把亲弟弟赶出去？再说了，大少爷若是真没儿子，以后的香火靠谁？百年之后不得靠兄弟们的儿孙给他上香祭祀么？

把兄弟和侄儿们都赶走，这哪是争宠，这是绝自己的香火呢！再说大少奶奶，身为大少爷的妻子，但凡是个懂事的，就不该逆着大少爷的心愿做事。

好比你也有爹娘和妹妹。若是你爹娘喜欢你妹妹，你为了夺宠，就把你妹妹骗进山里卖了。你这是理所应当么？你这是黑了心肝。让你爹娘知道，合该把你绑了石头沉塘的！”

拓跋瑞雪一哆嗦，硬着头皮道：“我不会对我妹妹这样的！妹妹是亲人，我肯定护着她们！”

刘婶状似无意地感叹：“是啊，对你来说，妹妹是亲人。对你爹来说，弟弟那就更是亲人了。姐姐护着妹妹，哥哥护着弟弟……”就此收住了话头，翻身睡去了。

拓跋瑞雪纠结了好久才睡着。

小叔叔是阿爹的亲人？她没从这个角度想过，感觉有点接受不了……

第二天，拓跋瑞雪一直有点神不守舍的。脑子里反复在想：小叔叔是阿爹的弟弟，就跟清霜和晴露是她的妹妹一样的感觉？

她很疼自己的两个妹妹的。是不是阿爹也很疼他的弟弟？

如果真的是，那阿娘为什么没有跟阿爹一条心呢？不是说夫妻同心？

她看得清清楚楚，阿娘明显是不喜欢小叔叔和小婶婶的呀！难道不是因为，小叔叔和小婶婶是欺负阿娘的坏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