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弈大惊，直接站了起来：“怎可如此！胡闹！我不许！”

百里芸也有些被姐姐震住了。她看看长姐，看看姐夫，无奈道：“剖腹而产……消毒条件保证不了的话，危险性还是很大的。但要是到时候真的没有别的办法，肯定剖腹比不剖腹要容易活命。”

百里芸起身：“长姐，你跟姐夫好好谈谈吧。到时候要是真到了那一步，你在里面估计连开口的力气都没了。还是要由姐夫来做决断的。我去跟两位太医和我的府医聊聊。一个月的时间，倒也足够他们做些消毒和手术方面的准备。”

百里芸压力蛮大。

这个年代女大夫极少，医治妇人的手段一般就是吃药，连针灸都因男女有别而极为受限制。因此妇科病方面，迄今为止百里芸见过唯一一个会给女人动手术的就是葛香云。

果然，毛老太医和明太医一听说要给冀王妃划开肚皮取孩子，都是倒吸了一口冷气！

明太医坐在那里，不知道想什么，一个劲儿地发愣。

毛老太医眉头皱成了一个疙瘩：“孕妇难产，本就命悬一线。就算用了麻沸散，腹腔剖开之痛、血流泉涌之失也足以让人耗尽气力、快速丧命。更何况，腹腔不比四肢，一旦破开，元气尽泄，岂是之后缝合了就能弥补回来的？郡主，此术恐怕行不通！”

被百里芸特意请了过来同听的长公主府府医胡大夫也摇头道：“殿下，此术不比寻常外伤取出异物和缝合，的确不妥！”

百里芸来之前就料到了大夫会有这样的反应，早有应对：“毛老太医提出的问题的确存在，但不是不能解决。难产的孕妇生机微弱，用了此术的确难以活命。但若是不等发动，在孕妇尚未耗费体力时，直接施行剖腹呢？”

毛老太医愣了愣：“即使如此，孕妇也难支撑。毕竟腹腔破开，流血不止。就算能缝合，遭此重创，孕妇失血过多不说，还难免有积血存于腹中。那样大而深的创口，又难免感染……几无生还的希望啊！”

百里芸皱起了眉头，看着毛老太医没吭声。

怎么总感觉这老太医其实是有其它的理由，在反对剖腹产啊？

倒是胡大夫听了毛老太医的话，思索着摇头道：“不是这个道理。关键是影响。

若是孕妇已经难产，眼看就要一尸两命，则此术就算救不了孕妇，至少可以及时挽救胎儿的性命。但孕妇在临危之际再挨那一刀，则是必死无疑。而且算是惨遭横死。

若是在孕妇体健时便剖腹，胎儿只要足月便当可存活。孕妇也有一线生机。但这种有伤天道的做法真的可取么？

殿下，剖腹取产之术如何惊世骇俗姑且不论。施术之人刀法也可以练习。甚至如何止血、如何防止感染都可以想办法尽量做到。可是殿下想过没有，若是此法传扬出去，该如何是好？

殿下身份高贵，可以不畏人言。但是殿下可曾想过，此法传扬出去之后，有殿下挡在前面，民间将会有多少不被夫家所喜的孕妇，要被无辜剖腹取子？”

毛老太医叹口气，点点头。他其实顾虑的就是这个。只不过他毕竟不像胡大夫从小跟着长公主殿下，有些话不好好直白地说出来。

百里芸则懵逼了！

她是真没想到这个！

她想到过他们反对的理由会包括条件达不到，会包括有伤天和，甚至会包括施行这样的手术于大夫的名声有碍。

因此，她还准备用剖腹产能挽救天下难产儿和难产孕妇的理论来说服他们。

她没想到最后狭隘的是自己！

她忘了，这个时代除了没法保证剖腹产孕妇的手术安全和术后康复，它更没有未来人人享有人权、女人和男人一样受人尊重。在这个年代，女人是没有地位的。

没有剖腹产，丈夫和婆家最多在难产发生时说一声“保大人”。可有了剖腹产，那些不被夫家所喜的孕妇可能连努力生产的机会都会没了。

富贵人家不必再顾忌什么补养过甚，只管把孕妇喂得肥肥胖胖，只要孩子营养足够，根本不必理会到时候会不会难产了。

难产了，按在产床上，一刀下去剖腹取子。甚至打的是她嘉熠长公主率先给冀王妃施行此术的名义。

贫苦人家难产，也会是同样。

孕妇挣扎求生的机会被剥夺，一刀下去，夫家得到了孩子，孩子的母亲却是必死无疑。

怎么可能不是必死呢？在这个年代，剖腹产是连太医都没有把握的手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