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乐神色淡淡地等着杨晓楠骂完，平静道：“你也是我长这么大以来所见过的心思最分裂的人了。”

杨晓楠见她这样无趣，冷哼一声，怏怏不乐道：“你胆子可真大，就不怕我找人把你再绑上一遍？常乐，如果你要是有一天挂了，毫无疑问，一定是因为无聊的同情心泛滥。”

“我又不是对谁都这样。”常乐变换了一条胳膊，依然托着下巴道，“毕竟咱们两个也算是有缘了，再说经历相当的话，肯定能多些共同话题。”

杨晓楠眼前一亮，抓住关键，追问道：“经历相当？”

常乐眨了眨眼，笑而不语。

杨晓楠紧紧盯着她的眼睛，半晌终于脊梁一软，默默靠在座椅后背，整个人瞧上去放松不少。

“你可真让我刮目相看。”她嗤笑一声，“行吧，我承认了，其实我有些羡慕你。”

“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我差点以为自己瞧错了。明明是一个周身都散发出积极向上气场的女生，却偏偏有那么一丝同类的气息。我立刻就注意到你了。”杨晓楠说着，把视线又放在常乐的手腕处，眼里真的就闪过了一丝羡慕，“那个被你当成宝贝一样供着的手环，真是抱歉了。”

说起这个，常乐的眼中闪过一抹戾气，虽然仅仅只是一瞬，却依旧没能逃过杨晓楠的眼睛。看到对方有如此变化，她的心中多少还是有些得意的。

不管怎样，她终究还是成功地让眼前这个自己一直羡慕着的人染上了一些灰暗的颜色。

纵然身处地狱，但若能拉下一人陪着自己，也是件幸事。

杨晓楠收敛目光，垂眸道：“像你这样的人，一看就知道是出生在幸福家庭里，我就不一样了，爹不疼娘不爱，只是被丢来这里自生自灭的，就像现在，自己一个人孤零零地来面馆里吃面，唯一一个肯听我说说心里话的，还是前两天刚刚跟我立场相对立的你，是不是很讽刺？”

常乐动了动嘴皮子，却没有出声。她反正是没有杨晓楠那样敏锐的直觉，第一眼瞧见就能知道自己是同类什么的，听着实在太玄乎了。更何况她也不认为自己真是什么在幸福环境下长大的小孩，远的不说，就说暑假那会儿，她家里可是刀光剑影，差点多些血光之灾。

不过这种事就没必要同她细说了。倒是有一个细节让她很是在意，杨晓楠身上穿着的衣服还是她两天前见到的那一套，甚至于比那时候看起来要更脏一些，以她对杨晓楠的大概了解，对方虽然不至于到像周天麒那般有洁癖的程度，却也绝不会穿着这样一身脏兮兮的衣服吃东西。

“这两天……你都没回家吗？”

这是她唯一能想到的合理解释了。

杨晓楠一怔，似乎没能想到常乐的关注点居然会在这里，不由得笑道：“你还真是……严格来说我回去过了，只不过又出来了。走时匆忙，确实没带换洗衣物。”

被家里赶出来了？

常乐惊讶地挑起眉头，杨晓楠见状，无所谓道：“怎么样，没见识过这样的父母吧？就说你生活很幸福了。不过我虽然不在家里住着，却也不是流落街头，有个跟你一样的傻瓜帮了我，不仅给我找了住处，还赏了我一些饭钱。”

“哦？谁啊？”

杨晓楠目光闪烁，似感慨似无奈，神色复杂道：“……詹帅。”

常乐忽然就住了嘴。

虽然只有短短的几面之缘，又是在那种特定的环境之中，但她对于詹帅的印象还真称不上坏。

杨晓楠大约也是相同的想法，停顿几秒，她突然很是真诚地对常乐说了声谢谢。因为常乐的不计较，让詹帅能够免于处罚，也就间接等于是拯救了自己。

虽然害她沦落至此也是常乐的“功劳”，但对于被自己亲生父母领回家去以后痛斥一顿，最后不欢而散被赶出家门的杨晓楠来说，这样同她交心的常乐倒是充满温情。

什么时候自己已经可怜到需要“敌人”的同情，并会为之感到温暖了呢？

杨晓楠摇了摇头，自嘲般笑了笑，突然问道：“今天考试都考什么了？”

话音未落，别说常乐，就连她自己都忍不住吃惊。明明心里想着对方只是同情她而已，她却这样迫不及待地想要与之闲话家常了吗？

杨晓楠面色古怪，很快便改了口，“你就当我刚刚是突然脑抽了吧——”

“素描，色彩和人像速写。”常乐惊讶之后，倒是很爽快地回答道，“说起来还要多亏了夏老师，斗争经验丰富，三道题里居然押对了两道，今年大家一定都会有个好成绩了。”

“……哦。”杨晓楠说不出心中的滋味，只能这样尴尬地回应一句，连手指都微微蜷缩起来，瞧上去有些心慌意乱。

常乐这才察觉出自己话中的不妥之处，热心建议道：“你如果真喜欢画画，可以回去跟老师道歉，再跟你爸妈好好沟通一下，虽然过程艰难，但试试看总比原地踏步要好，你也不能这样一直吃着住着詹帅的吧。”

“……”

“来喽——‘金榜题名’来喽！”

两人的对话陷入僵局，还好店主奶奶及时出场。她手中端着一大盘黄澄澄的菜肴，热气腾腾，熏着她雾气后的眼睛格外温柔。

“尝尝看，这可是我刚刚跟老头子一起创新出来的改良版。”说着，店主奶奶将那大盘往桌上一放，立刻将那原本还显得有些空的桌子占满。

常乐吃惊地看向这个大到夸张的招牌菜，伸出大拇指，真心实意地赞叹道：“奶奶，您这招牌菜还好是今天才想出来的，这要是早些推出，您这家店还不早就被人给吃黄了？”

店主奶奶白她一眼，得意道：“没良心的小丫头，要不说这是改良版呢？这可是我们老两口专门给你们这两个孩子做的，可不许不给面子啊，都尝尝看，要是觉得好吃，以后我再做。”

“……我也有份？”杨晓楠略显窘迫道，“但是我没有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