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要再笑了。”

常乐放下手中的筷子，无奈地瞧着笑了整整一路的钱可可。

她经不住对方的软磨硬泡，到底还是老老实实地走出画室吃午饭了。

她们现在所在的一家面馆儿是紧挨着画室的宿舍楼而建，据说店主老两口的孩子也曾是这里的学员，最后学成了本事，考上了心仪的学校，现在已经在其他城市成家立业。

老两口当年为了陪孩子学习而开的这间馆子一直保留了下来，他们对这里有了感情，又眷恋故土不想离去，便索性一直把馆子开着。

几年时间过去了，这里不仅成了学生们最爱过来吃饭的地方，也是大家美好愿景的祈福地，每个人都希望在这间馆子里蹭蹭好运，让自己也能同店主孩子一样金榜题名。

店里这一进门便能看到的一整面墙的便利贴便是大家常来光顾的最好证明。

而现在常乐和钱可可正坐在这许愿墙的一侧，吃着老两口最擅长的油泼板儿面。

“有什么关系，又不耽误吃面。”

钱可可一筷子下去，夹了大半碗面条上来，张大嘴巴呼哧呼哧地咽下肚去，末了感慨道：“这老板的手艺是真好，我还是第一次吃到这种能让人产生幸福感的面条呢。”

“......可可姐，你吃东西的时候可以不要这么豪爽吗？”常乐瞧她那瞬间见底儿的面碗，无奈道。

钱可可白她一眼，指着对方一筷子只挑一根面条的“恶劣行径”，嘲笑道：“你也就现在还有这份闲心吧，等你去了大学军训就知道了，这些习惯统统要见鬼的。吃饭时间一共就十分钟，这其中还包括了盛菜打饭和清洗餐具的时间，你要是喜欢慢工出细活，我保证你一个军训下来能瘦十斤。”

“这么夸张的？”常乐难以置信道，“可我高中军训也就是踢踢正步，喊几句号子......”

钱可可笑道：“这算什么？还没跟你说洗澡呢，从进去到出来一共五分钟的时间，完全没考虑过长头发的女生该怎么办。对了，说到这里，还有一件很有趣的事情，我跟你讲，你知道南方的孩子们从小到大都没去过澡堂吗？”

“啊？”

“是吧！你也觉得很神奇吧？”钱可可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笑得合不拢嘴，“我们班上有一个南方过来的姑娘，当知道我们需要一起去澡堂里坦诚相见的时候，她整张脸都吓白了，死活不肯去，最后教官都没办法了，只能让她在洗餐具的地方草草洗洗头发。”

“南北差异这么大啊......”

“是啊，我们也问过她，结果她告诉我们别说是跟陌生人这样，就是在自己家里，打她记事起也就从没跟她妈妈一起洗过澡了，所有人都是分开的，更别说谁帮谁搓背这种事。”钱可可回忆道，“按着她的原话就是‘那也太不卫生了，而且不会很尴尬吗’，大约就是这样。”

为了模仿相像，她还特意用上了较为柔弱婉转的声线。

常乐笑道：“我有点能理解她，我其实也不太喜欢去大澡堂。只是夏天还好，但到了冬天不去不行啊，家里太冷，水管里的热水都存不住，经常洗到一半就成了冷水浴，可锻炼身体了。不瞒你说，我家里的水管都被我拆换了好几个，只是解决不了什么问题。有时候我都想着把墙凿开，给管子再加层保温棉。”

钱可可眨了眨眼，半晌说道：“你在讲啥？”

常乐也眨了眨眼，无辜道：“不是在聊洗澡吗？”

钱可可神色复杂地盯着常乐看了一阵儿，忽然叹了口气，“我算是知道你这男孩子的性格都是怎么养成的了，敢情儿你家里从小就是把你当成男生用的，你刚刚说的那些好像都是我爸爸才会关心的事情。”

常乐讪笑一声，默默地从碗中又夹起一根面条。

“哎，小姑娘，你今天怎么中午就来啦？”

随着一道慈祥的声音从头顶响起，常乐和钱可可同时抬头一看，原来不知何时店里的老两口都从厨房里走了出来，其中一人正在整理墙上的便利贴，另一人则是笑眯眯地看着常乐，显得颇为和蔼可亲。

“奶奶，您这晚上那么晚才关店，一大早又开张，身体能吃得消吗？”常乐显然也同店主夫妇颇为熟稔，十分热情地打着招呼。

店主夫妻早已过了退休年龄，如今已是两位白发苍苍的老人，但他们的精神却格外好，脑袋也很灵光，做事不糊涂，言语也总是幽默，看上去比年轻人更富有生活的热情，是画室孩子们心中的“大朋友”。

“哪有你们这些个孩子辛苦，一早就去画室画画，一坐就是一整天，等大晚上的连口热乎饭都吃不上，更别说怕影响室友休息，连泡面的水都不敢烧开......尤其是你，今天是不是又要在画室里睡觉啊？”店主奶奶皱眉道，“你这样下去可不行，哪天我也得跟你们老师说说，虽说年轻人多奋斗是应该的，但也不能这么硬拼呀，身体要是弄垮了，家人得多心疼。”

“是，您说得对，但我也就是拼这几天，没事的。”常乐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信誓旦旦道，“这身体，抗造。”

店主奶奶无奈地摇了摇头，倒是一旁的店主爷爷心里敞亮儿的多，直言不讳道：“嗨，人孩子是为了自己的梦想努力，你不说支持，怎么还拖后腿儿呢？”

“你懂什么，我这不是心疼孩子么。”店主奶奶推了老伴儿一下，不满道，“看着这小姑娘我就能想起咱儿子当年吃的那些苦......”

“你又来啦！孩子现在发展多好，也都成家了，你还一天担心这个担心那个的，哎，不够你担心的。”店主爷爷被推个趔趄，倒也不生气，依然是笑呵呵的。

他的手里拿着一沓瞧上去已经有些年头的便利贴，正细心地将它们一一捋平。

“爷爷，那些是要拿下来丢掉的吗？”常乐纳闷道。

店主爷爷笑着摇头道：“不是，只是把它们拿下来贴在店里的纪念册里。”说着，他便走到柜台那里摸索一阵儿，不多时搬出一个巨大的蓝色册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