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老说这句话的时候瞧上去很是认真，可不像是在开玩笑，常乐虽然只是一名高中生，但也隐约能够知道这句话背后的分量。

龙老师是省协中的佼佼者，一幅画能达到六位数字，若是耗时费力的心血之作，恐怕七位数也不是空想，他尚且如此，更遑论周老这样更高一级的绘画大师呢？

“不、不用，周爷爷，我和天麒是好朋友，本身这就是朋友的义务，如果您这么说，我只会离他远一些了。”常乐为难道，“我还很喜欢他的，别最后因为这个分开吧。”

周老默默地看她两眼，半晌突然叹气道：“看来你说的确实都是真心话，就这一小会儿功夫，我就从‘爷爷’降辈儿成‘周爷爷’了。”

“呃......”

这两者有什么区别吗？都是‘爷爷’，怎么就降辈儿了呢？

常乐有些跟不上周老的脑回路，但他现在瞧起来确实无精打采，让她也不敢再胡乱说话，犹豫片刻，她掏出手机，飞速往里打上了几个字。

“你在做什么？”周老纳闷道。

“跟天麒说上一声儿，我想他也一定很担心您吧。”常乐一边编辑一边解释道。

“他？他才不会。”周老冷哼一声，突然就没了看下去的兴致，将头转到另一侧去，似乎发起了小脾气。

常乐停下编辑短信的手指，有些好笑地看了他一眼。

如果说女人心，海底针的话，那么老人也是不遑多让。就这一会儿的功夫，周老情绪变化之快，完全就像是一个小孩子。

......枉费她刚刚还把他的境界想像得那样高大上。

“他一定很惦记您。看看这个。”常乐说着便把手机的短信主动拿给周老看，周老心里毕竟还是对祖孙和睦有所期待，闻言便转过头来。

“这是什么？”他皱眉道，“就三个字能说明什么。”

常乐给他看的正是她早上跟周天麒互相往来的那两条短信。

“看短信回复的时间啊。”常乐收回手机，耐心解释道，“这时候可正是上课的时间。天麒是个什么样的人，您肯定比我更了解，您能想象他在上课时间给我回复了这条短信吗？我一开始还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但是看到您也要跟我们一起走，我就都理解啦！”

“怎么说？”周老顿时来了兴趣，追问道。

“他肯定是因为心里惦记着您，又不好意思说，所以才一直开着手机，收到我的消息就第一时间回复过来的，所以......”常乐快速地把最后几个字也一同编辑好，在发送前拿给周老瞧瞧，“您看看这个。”

她这条将要发送的短信上写着：“我已经跟爷爷他们汇合了，现在车子刚刚启动，不用担心，我会照顾好爷爷的，勿念。”

“......”

周老将那条短信再三看了几遍，忽而又雨过天晴，对常乐笑道：“好孩子，你就这么发吧。”

常乐便依言按下了发送键。

等着短信显示发送成功，周老突然从衣兜里翻出两块红纸包着的酥糖，将其中一颗递给常乐，笑眯眯道：“这个可好吃了，给你一颗尝尝。”

常乐乖巧地伸出手来，礼貌道：“谢谢周爷爷。”

周老送糖的手一顿，不满道：“还是叫爷爷好听，什么’周爷爷‘，我不喜欢。”

常乐只好哭笑不得道：“......谢谢爷爷。”

周老这才笑着将那糖放在了常乐的手掌心。

常乐将那糖纸层层拨开，捡了中间被糯米纸包裹着的糖块，一整颗放进嘴里，轻轻一咬，便是唇齿留香。

嗯，是真的好吃。周老和周天麒真不愧是爷孙俩儿，没事儿都喜欢送人糖吃。

她将糖纸重新叠好放进衣兜里，看着一脸好心情的周老，心中颇为无奈地想道。

......

嗡嗡。

第二节上课时间，周天麒的手机再度响了起来，而且这一次好巧不巧，正是他被老师叫到黑板前解答方程的时候。

便是沉静如他，也忍不住有一瞬间的晃神。

“嗯？什么声音？”数学老师回头问道。

周天麒面不改色，手上的粉笔“啪”地一下断成两截儿，一半被他稳稳握在手里，另一半则是出于惯性弹到了讲桌下方。

“不好意思，老师，我太用力了。”他平静道。

数学老师看了看他工工整整的板书解答，汗颜道：“行了，解的不错，回去坐吧。”

周天麒便在众人的惊艳目光中一步一步回到了座位里，趁着数学老师和方菲都没有注意的时候，快速低头看了一眼手机中的短信内容，却不由得愣住了。

他爷爷也跟去了？什么时候决定的，怎么没跟他说过？

不论如何，他还是一手插在兜里，将回复的短信快速盲打了回去。

......

“唔，噜呢！”常乐嘴里含着糖，突然含糊不清地说了一句。

“......什么？”周老一惊，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常乐舌尖一扫，将剩下的糖统统一口气咽了下去，这才重新说了一遍，“我是说短信来了。”

说着她便将手机重新掏了出来，快速扫了一眼，放心笑道：“您看，我就说吧，他肯定惦记您！”

“哦？我看看。”周老这次干脆直接伸手抓着常乐的手腕看了过来。

只见手机里这次写着五个大字：“谢谢拜托了”，十分精简，连个标点符号都没有。

周老撇撇嘴，一脸无奈道：“这小子......”

“这回您总该信了吧。”常乐看了一眼时间，笑道，“现在也是上课时间呢。”

周老没有回答常乐的这句话，反而突然问了句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乐乐，你这次临时决定出来，我知道你妈妈挺支持你的，那你爸爸呢？他是做什么的？他支持你吗？”

常乐愣住了。

她收起了一直以来的腼腆笑容，目光突然变得有些冷漠。

周老见状也是一愣，突然像是反应过来什么，连忙道：“啊，是不是我不小心问了什么不该问的？没事，你不想说也不要紧，别......”

“没什么不想说，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常乐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的边缘，忽而一笑，“我爸爸应该是支持我的，只要他知道我已经出来学习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