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一说，还是那个老爷爷最可怜了。”常乐感叹一声，突然听得病房门口有响动声。她吓了一跳，猜测是她妈妈刚办完出院手续回来，为了避免让梁雨发现自己又跑来住院的事实，她匆忙说了句“突然有事，咱们回聊啊，拜拜”，就立刻挂了电话。

“……喂？”梁雨傻傻地对着手机招呼半天，这才终于反应过来，笑骂道，“没礼貌的家伙！”

“阿、阿嚏！”常乐摸摸鼻子，一边在心中暗暗腹诽是谁在背地里说她的坏话，一边堆满笑容地问道，“老妈你回来啦？”

“回来了，你刚刚怎么打喷嚏了，是不是着凉了？”常乐妈妈说着便瞪了女儿一眼，快步走到窗户旁边将窗子关上，转身叮嘱道，“跟你说了多少次，天气转凉了要把衣服穿好，你就是不听，看你到时候感冒了怎么办！还有，一会儿就要回家了，怎么还不抓紧时间换衣服？穿着医院的病号服做啥，还没住够啊？”

“够了够了！”常乐急忙摆摆手，拎起放在床边的衣服就要去卫生间，“我马上换。”

“抓点儿紧！”常乐妈妈见她压着门把手将门推开后突然潇洒地一转身，改成慢慢悠悠地倒退着将门带上，最后还不忘从屋内把门反锁，不由得更加无奈，“……动作挺慢，事儿还不少，也不知道这模样儿像谁。”

“像你！”卫生间里边传来常乐的一声叫喊，紧接着又是窸窸窣窣的声音，大约是在脱衣服。

“贫嘴。”常乐妈妈趁着这个时间坐到沙发上闭目养神。

这一次因为聚源饭店送了鲜花过来慰问，未免它们凋谢，住院的东西已经被她提前打包放回到家里，娘俩儿现在唯一需要带走的行李就是一会儿常乐身上换下来的那一套病号服了。

说起来，这东西拿回家以后她该好好拜拜。

常乐从高三开学至今就一直不顺，过去是学校和家两点一线，现在可好，强势插进来一个名为“医院”的点，形成了三足鼎立的局面，远的不提，光说这次国庆她们就来住了足足两回医院，真是无语泪凝噎。

别人家的孩子要不就是趁着这段时间闷头苦学补习精进，要不就是赶快出门游玩寄情山水。她家可倒好，托女儿的福，钱包没少瘪，本事没咋学。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收获的话，大概也就是让她在这个假期里学会了怎么去看医生处方。

虽然她们家平日里不信那些牛鬼蛇神，但毕竟很多事传的都有鼻子有眼，而常乐甭管是赶巧还是别的什么，总之从结果上来说她也真的是印证了那句“高三开学第一天的运势会影响一整个学期”的观点。

……要不，等着明天上班问问看那些已经有经验的同事，开学第一天运势不太好的话该怎么办？

总这样打架受伤也不是办法啊！

还有，一提起这个她就生气，常乐爸爸一年到头也难得见上两回，怎么就不想着教常乐一点好？

适当学点防身的本事她并不反对，但怎么说也不该给一个女孩子教成暴力狂吧？

瞧瞧常乐现在，身上还哪有半点女孩子的感觉？

先别说她的头发再短些就要变成寸头，就说她的穿衣风格，除了在学校里必须穿校服之外，其他任何时候你去瞧她，不是一套黑白运动服就是格子衫配牛仔裤，简直毫无品味可言，更别说她那动不动就爱替别人瞎操心，结果莫名其妙把自己搭进去的处事风格……

她是不是把常乐的性别给生错了？

常乐要是个男生，未来倒是不必发愁找对象的问题……可她是个女生啊！这样子下去以后怎么会有男生喜欢她？

不得不说，常乐妈妈这会儿倒是忘记自己当初有多么震怒于常乐和周天麒之间是不是早恋的事了。

她这边正在胡思乱想，常乐那边则是在同自己的衣服“搏斗”。

现在她可终于明白为什么这种病号服都是统一的前系扣的款式了——跟她妈妈一时心血来潮新买给她的套头衫比较起来，前系扣的衣服对于她这种后背跟肚皮都有伤的病患来说简直不能更贴心。

“呼……”

她现在的伤口已经恢复到那种只要不把手抬的太高或者伸的太远就不会有多少痛感的程度，可惜这件衣服就偏偏犯了忌讳。

但这实在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情，小到她都不好意思跟她妈妈张口。常乐忍着疼，一边避免把手臂举高举远，一边又尽量避免腹部用力，最后只能以一个极其别扭的姿势把脑袋套了进去，可是也不知道是她的头太大还是这件衣服的领口太窄，总之她卡住了。

“靠……我为什么不先套头呢？”常乐极其郁闷地嘀咕一声，干脆不管不顾地用力一挣，虽然刮得鼻子眼睛嘴哪哪儿都疼，但也好歹算是不假人手地穿了进去。

“你怎么这么慢？”等着常乐好容易换好衣服出来，常乐妈妈已经颇为不耐烦了。

不过她再一看常乐身上所穿着的这件格外喜庆的红色套头衫，心里又格外美滋滋起来。

大约当妈的人都有着同样的爱好，甭管家里是儿子还是女儿，都喜欢给孩子好好捯饬一番。

常乐身上穿的这件套头衫其实是个假两件套，主体是红色的马甲款式，领口，衣袖和衣服的下摆却是白衬衫的制式，胸口衣兜处还绣着一只可爱的小熊，怎么看怎么漂亮，正符合常乐的年纪，显得青春洋溢。

常乐自打上了初中后就再没穿过这样颜色鲜艳的衣服了，她的衣柜里永远都是黑白灰和浅蓝浅绿，今天冷不防一试新衣服，立刻叫人耳目一新。

她的头发是天然深棕色，在阳光的照耀下会变成金黄，而这件红色上衣衬的她本就白净的小脸儿更加透明，同她纯白色的衣领几乎要融为一体，她的眉眼弯弯，眼睛不知为何有些湿润，明明样貌没有任何改变，却平添了几分少女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