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那小金马，它其实不过是塑料上刷了漆的便宜货，但奈何搭配上的确实漂亮，是用一根红绳从马肚子中间串过，下边还坠着一个吉祥的绳结，扣了一粒半个小指甲盖大小的翠绿色珠子，最后落个松散的红穗儿在小风儿里飘啊飘的，很是显眼。

那时的小常乐大约也就是八九岁光景，长得是唇红齿白，人见人爱，粉嘟嘟的小皮肤吹弹可破，还用红绸子绑了一个可爱的小发髻，整个人好像年画娃娃一般，而她那时穿的也是喜庆，红色的袄子上写满了暗金色的福字，领口袖口处都粘着白色的短毛羽绒，更显得她像只小动物似的。

后来那小金马被她别在腰间，成了她心头的宝贝，不论再穿什么衣服的时候都一定要佩戴在身，一直到——

常乐妈妈回忆到这里，突然愣住了。

“怎么了，你想什么呢？”常乐纳闷道，“你还不快去化个妆吗？没多少时间了。”

常乐妈妈被她打断思路，冷哼一声，这就转身去了卫生间，常乐又重新坐回到沙发里，百无聊赖地开始摆弄手机，结果刚玩了没几分钟时间，她妈妈手上拿着眼线笔就走了出来。

她大概是突然想到什么事情，以至于眼皮上只画了一半的眼线，从常乐这个视角看去就好像是一只黑乎乎的虫子趴在她的眼皮上，还不小心断了半截。

“……”

常乐眨了眨眼，尽量让自己不要笑出声来。

“乐乐，你还记不记得你小时候的事了？”

“嗯？那要看多小的时候，一两岁的肯定记不清了。”

“胡闹，谁跟你扯一两岁了。你八九岁岁……哎呀……小金马……马年！那是十岁了，你还记不记得？”

常乐的表情在听到“小金马”三个字的时候有过一瞬间的僵硬，但那也仅仅只是一瞬间。

“没印象了，你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个？”

常乐妈妈扫兴道：“你怎么连十岁时候的事情都记不住啊？啧！白疼你那么多年了，啥都给忘了！”

常乐笑道：“那也不一定，像是幼儿园里哪个小姑娘被班级里的小霸王欺负了，然后我上去教育他，最后回家又被你给教育了，还有像是小学二年级的时候撒谎我小舅舅偷了班主任老师的手包，结果最后挨罚了之类的事情我还是记得很清楚的。”

“……简单来说就是光记着不好的那一面是吧？”常乐妈妈没好气道，也不再多跟常乐废话，直接嘀咕了一句“白眼狼”之后就又去画眼线了。

常乐在她转过身的那一瞬间，立刻垮了笑容，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手机，目光变得很长。

小金马。

她已经有好多年不曾再去回忆那一年时光，其实她妈妈的记忆出了差错，那不是她十岁那一年发生的事情，不过是当时摆摊的老奶奶家里刚刚过世了一个孩子，而那个孩子恰好属马，所以她的摊位上才摆的都是与马有关的物品。

那一年，其实是龙年。

那时候，她还不到八岁。

“啧，想要一个人去直面懦弱还真是一件挺困难的事。”常乐自嘲一声。

“你又在说啥？”

常乐妈妈的声音从卫生间里传了出来。

常乐无奈地笑了起来，回敬一句，“你快一点吧，真的要迟到啦！”

不过这话其实也就是说着玩的，凭借上一次的聚餐经验，她们十有八九能第一个到场吧。

常乐这样自信地想着，却没料到等她们真到了地方，包房里居然已经先有了一个人的身影。

“哎？”她看着那道身影，不自觉地惊讶出声。

“见到我至于那么大惊小怪吗？”马常荷坐在主座右手边的座位处，一如既往地赏给常乐一枚白眼，颇为不屑道。

“那倒不是……”

“哼！”

常乐一进门就莫名其妙碰了一鼻子灰，只好选了离门口最近的地方坐着。屋里只有她和马常荷两个人，又没人说话，气氛就这样僵硬了下去。

她无聊地趴在桌边摆弄着筷子，心里开始后悔为什么刚刚不跟她妈妈一起在一楼的生鲜区多转转。

倒是马常荷，发现常乐并不主动关心她为什么心情不好之后，不禁更加生气，“喂，你就不能关心我一下？”

“什么？”常乐一下没能反应过来，下意识问道。

“我说你就不能主动关心一下你的姐姐我吗？没看出来我心情很糟糕吗？”马常荷气愤道，“你来这么早，结果就像一块木疙瘩一样杵在这里不说话，有没有人说过你很不礼貌？”

“……”

生理期到了吗？

话说我每次见到你，你似乎都是这个样子的，我还以为生气就是你的正常情绪。

常乐在心里默默吐槽几句，慢慢悠悠地给自己到了一杯温水，这才顺着对方的话问道：“好吧，你因为什么不开心？”

常乐的问法是如此的生硬，严格来说根本达不到马常荷的心理预期，不过她现在实在是太需要找人发泄一下，也就没法力求完美了。

“我跟你说，这个包间好像是换了一个负责的服务生，长得还行，就是脾气实在太差了吧！我跟他说如果不对我好一点的话，我就要去投诉他，你猜他怎么回答我？”马常荷气呼呼道。

常乐不是很在意地摇了摇头，同时把杯子端起来喝了口水。

马常荷也不管她听是不听，只自顾自咬牙切齿地说：“他居然告诉我说他不是卖的！”

“噗——什么？”常乐颇为狼狈地闷咳一声，手忙脚乱地抽出两张餐巾纸来把嘴角处溢出的水珠擦抹干净，总算提起了兴致，“说话挺横啊！”

“是吧，你也这么觉得对不对？”马常荷委屈道，“我不过就是想问问他叫什么，多大了，有没有女朋友，觉得我怎么样……他至于这么对我吗？难道我不好看吗？”

“……”

原来如此，这是红鸾星动啊。

以马常荷这种死缠烂打的问法儿，人家男生如果对她真的没那个意思的话，估计也算是构成骚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