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常乐接着道：“她怀抱着这样的决心步入果园，映入眼帘的苹果们颗颗饱满红润，诱人采摘，但她意志力非常，心想着这里不过只是入口而已，后边的苹果一定会更好，于是她越走越往里，但事与愿违，越接近出口的苹果越是瘪小青涩，最后她只能匆匆摘了一颗，走出了果园。”

说完，她有些得意地看向自己妈妈，那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常乐妈妈翻了个白眼道：“你那只是其中一种假设，还有另外一种假设是越靠近出口的苹果越是品相完好，最后她收获了一枚果园里最红最大最可口的苹果，成了人生赢家。”

“倒也不是不可能。”常乐点点头道，“再或者果园里的苹果其实都差不多，她挑挑拣拣了半天，最后也没能找到自己所心仪的那一颗，最后要么妥协了，要么就宁可渴死也没摘一颗地离开了。”

“你到底想说啥？”常乐妈妈不耐烦道。

常乐下意识地用手摸着自己的手机，半真半假道：“我想说的就是，如果我是那个将要渴死的女人，我会从最一开始映入眼帘的苹果中随便摘下一个，将它吃下去，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那里。”

常乐妈妈被女儿这个回答勾起了兴趣，她玩笑道：“要是往后你发现了更好的苹果那可怎么办，不会后悔吗？”

常乐摇了摇头，若有所思道：“不会。”

“那……要是你随便摘的那颗又苦又涩，里边还都是虫子呢？”

常乐用一种无语的目光看向自己妈妈，无奈道：“有虫子的那种苹果不可能又苦又涩。”

“……”常乐妈妈一时语塞，“那就不要虫子，就是又苦又涩，你怎么办？”

“规则就是只能摘一颗。如果我选错了，那就是选错了，别说又苦又涩，就是浑身是毒，只要我相中了，缘分到了，我也会咬下那一口。”

常乐妈妈有些生气，这不就是一根筋吗？还是典型的撞了南墙不回头！她瞪了常乐一眼，骂了一句“神经病”，接着才总算能平心静气地继续与女儿沟通，“这规则是谁定的？现实中没人会要求你必须只能选一次，所以你说的这个故事干脆就是没道理的！”

常乐淡淡一笑，“只是随便说说。”

不等常乐妈妈松口气，她却又提出了一句灵魂拷问，“不过我现在可是真有些弄不明白了，我又没有上帝之眼，怎么才能知道一整片果林里哪个才是我需要的？一开始就拿不行，多看几个再拿你就要打我，怀着侥幸心理等到最后又实在太过于被动……我看我注定是要渴死了。”

“别瞎说！”常乐妈妈有些心虚地反驳一声。

其实常乐所提出的这个问题本身就是无解的，如果她真能想的通透，又何至于跟常乐爸爸闹到这般地步呢？

但在孩子面前她可不能认怂。

“你现在还小，很多事情根本都不明白，等着你以后长大了，遇到的人多了，有些道理自然也就会懂了。这些事其实都是顺其自然的，你没办法给它规定一个条条框框去严格遵守，退一万步说，就算你真的能坚守了，别人也不见得就会跟你一样，到时候你得到的跟你付出的不成正比，你会很难过的。”

常乐纳闷道：“我现在真觉得你是在鼓励我马上谈恋爱了。”

常乐妈妈毫不客气地给女儿一个暴栗，佯怒道：“别浑！难得跟你聊点正经的事情。”

常乐只好做出一副认真聆听的乖乖模样。

常乐妈妈看着这样的常乐，心情有些复杂。自己这是在做什么呢？孩子明明还没有那个意思，她却偏偏要勾起她对于那方面的兴趣，勾起来之后又偏偏要给她全盘打压下去，别说是常乐不能理解，就连她自己都快要不理解自己了。

可她刚刚听着常乐话里话外无意间透露出的对于爱情的消极态度，不自觉将责任推到了自己身上。如果她与常乐爸爸是一对恩爱夫妻，常乐怎么会有这样另类而奇怪的想法？还什么“别说又苦又涩，哪怕浑身是毒都认了”，这样可怕的思想，她一定要趁早给她纠正过来才是。

谁家的孩子不是各自父母的心肝宝贝，凭什么要牺牲自己成就他人？

常乐这样卑微的态度又能换来怎样的爱情，在她这个过来人的眼中简直就犹如羊入虎口般可爱又可怜。

更让她警觉的是，不聊不知道，一聊吓一跳，常乐居然在不知不觉间成长为一个这样有思想的女生。说起有关感情的事，先别管对错，她居然能讲的头头是道，还知道编个故事来说，实在出乎她的意料。

事实上，上一次她坚持要在男生家过夜就已经让她疑窦丛生，自己的这个女儿似乎在自己看不到的时候有了些说不出的变化，过去她虽然也会闹些小脾气，但从不曾跟自己那样激烈地对话。

而引发她自身这种种变化的原因，或许跟某人在她的脑海中种下了“抗争”的种子有关。至于这个某人，在常乐妈妈已经掌握的线索中，是跟周天麒画了等号的。

“……乐乐，我那晚见到的那个男生长得真好看，你们班里是不是也有很多女生喜欢他？”常乐妈妈突然问了句驴唇不对马嘴的问题，常乐先是一愣，接着又了然一笑，“当然了，那可是我们学校校草榜第一名，可能没人喜欢吗？”

说着她下意识地用食指在自己的手机背面画着圆圈，淡淡道：“不过他可不是我的苹果，这一点你大可放心，无论有多少个女孩喜欢他，那里边也不会有我。”

自己的心思被一个还没成年的小女孩戳穿，常乐妈妈有一瞬间的心虚，尴尬地笑了两声，道：“我就是随便问问，这也没说什么啊，你就是太敏感了。”

但紧接着，她就从这句话里嗅出一丝不寻常的气味来。

“……你怎么能这么肯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