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为是面若桃花，雪腮琼鼻，朱唇一点，艳丽无双。没想到却是黑洞洞的眼眶里爬出几条蜈蚣，窸窸窣窣绕了几圈，又从鼻孔处钻了进去。

这标志性的蜈蚣，不是骷髅头是谁？

“骷髅头，你走错片场了。”

早在破除障眼法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我们又进入了另外一个幻境。只是那个时候骷髅头不见了，我就耐着性子看看接下来到底会发生什么，没想到他却给了我这样一个惊吓。

满心期待的美人变成了骷髅头，还扭动腰肢跳了一曲水蛇舞，这突变的画风让我哭笑不得。

舞池中央的骷髅美人似乎被我的话惊呆了，半晌没有动静。他本想说些什么，只是一张嘴，下巴就掉了，再也合不拢。眼见骷髅头急急忙忙用手合拢自己的下巴，四下张望一会儿，如梦初醒般踮起脚尖提起裙摆落荒而逃。

我托腮欣赏骷髅头惊惶失措的样子，想来他现在已经明白了自己的处境。刚才还彬彬有礼散发出男性荷尔蒙的他，转瞬就变成了一个妖娆多姿的舞姬，不知道他会作何感想，又会怎样来洗白自己这段黑历史。

妖怪所制造的幻境，会随着进入幻境的人和妖怪的不同，出现不同的场景。这些场景多多少少都与自身的经历和记忆有关。那么这是不是就意味着骷髅头很有可能在很久以前，真的就是这样一个舞姬？

我不应该那么早叫醒他，这样就可以看看他以前究竟经历了些什么。

算了，这些事情以后再说，现在还是找到那只吸血妖怪更重要。

我和骷髅头都已经明白了自己的处境，那么这个幻境也就不复存在了。

当幻境消失的那一刻，骷髅头又变成了那个戴着礼帽穿着燕尾服的绅士。他正站在我的旁边，知道我在看他，却始终不肯转过脸来。

这是害羞了？尴尬了？

瞥见他藏在袖中，隐隐有些发抖的手，我打消了取笑它的念头，板着脸，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这里被施了障眼法，还制造了幻境，现在外面还笼罩着一层结界，看来这个地方还真是一个重要的地方。”

“大人，破除结界这种小事就交给我，不用麻烦您了。”

说完，骷髅头就施展法术破除了结界。他似乎很轻松，似乎这个结界对他而言根本没有什么难度。这让我有点怀疑他之前早就发现了这个地方的障眼法，只是隐而不说。

他在世外桃源里面修炼了那么多天，如今又找到了自己的夫人，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我想，我再也不能用以前的眼光来看待他了。

结界一被破除，一个高大的石门出现在我的眼前，石门上的浮雕栩栩如生。

左边是一个恐怖的恶鬼，它伸出长长的舌头，张开血盆大口，口中流出涎水，四肢张牙舞爪，仿佛马上就要扑过来。右边是一个温婉贤淑的女人，正用慈爱的目光望着怀里的孩子。一美一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让这扇门看起来更加诡异。

“这上面刻画的是鬼面的由来。很多年前，有一个大妖和一个人类女人相恋，他们结合并产下了一个婴孩。可是这个婴孩半点妖力都无，完完全全是一个普通人类，这让大妖非常生气。

大妖开始怀疑这个孩子并不是它的，并且这种怀疑与日俱增，直到有一天它一怒之下，将妻子和孩子都撕成碎片，拆吞入腹。

后来这只大妖幡然醒悟，在无尽的忏悔中，它羞于见人，只整日带着一个恶鬼面具。于是就发展成了这样一个戴着恶鬼面具的鬼面族群。”

原来还有这么一回事，听起来这最初的鬼面并不是什么好妖怪。

“进去吧。”

骷髅头走在我前面，率先推开了门。我们走入长长的甬道，越往里走，那种憋闷感就越来越强烈，直到前面出现光亮，我们踏出洞口，一股刺鼻的血腥味儿扑面而来。

面前是一口巨大的血池，密密麻麻的白骨在血池当中起起伏伏，浓烈的煞气冲天而起，仿佛有无数冤魂正张牙舞爪，在我耳边嘶吼惨叫。

昏暗的天空中乌云滚滚，与那浓烈的血煞之气融为一体，在天空中咆哮翻滚。四周的树木花草早已凋零，仿若实质的死气笼罩在血池上方。

到处都是嘶吼与惨叫，到处都是绝望与怨恨，哪有半点生机？哪有半点希望？也难怪靠近这里，空气中的沉重与压抑，让人几乎要窒息。

我盯着面前那口血池，久久无法平复心情。

这是需要多少鲜血才能注满这一口池子？有多少无辜的人类和妖怪遭遇了毒手？有多少无助的挣扎曾经在这里上演？

吸血妖怪，吸血妖怪。这几个字在我齿尖反复咀嚼，我感觉到有一股气直冲脑门儿，炸得我脑海一片空白。

这个时候，血池开始沸腾，咕噜咕噜的声响异常刺耳，有一个人影渐渐从血池中央升起来。

他背对着我们，一头如绸缎般的长发披散下来，遮住了他光裸的背部。他的身上散发出一种无法言喻的气息，有点阴森恐怖，有点让人畏惧，却唯独没有那种杀人如麻的邪恶。

这让我有点犹豫，并没有立刻动手。

“那群小崽子也太没有用了，我一再告诫它们，在我沐浴的时候不能被打扰，哪怕是区区蛇鼠虫蚁也不行。”

这是妖怪的声音没有想象中的那般刺耳，浑厚中带点喑哑，有点像大提琴的低音，莫名地有些……悦耳。

他双手展开，挂在旁边的衣袍自动飞过来，穿在他的身上。那是一件华丽的红袍，上面绣着复杂的金色花纹，还隐隐有流光闪过。

他将长发捋到胸前，一把红色的木梳凭空出现在他骨节分明的指间。他慢慢地打理着自己的头发，一举一动无比缓慢，却有点让人移不开眼。

我的心神都被他过分好看的手所吸引。那双手纤长白皙，骨节分明，指甲短而圆润，透着些微粉红。他在梳头发的时候，右手小指会略微上翘，左手会先于右手顺着发间滑下，一路到尾，丝毫没有打结停顿。

“看够了吗？”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