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砀不急不缓地将北原的最外围扫荡了一圈，虽然这些蠢笨的星兽没多少战斗力，但它们却会成为主角的坚实后盾。

这颗星球上残余的生灵越多，主角光环能够为救世主带来的力量加成就越大。

他可不想到时候主角愤怒地高喊一声“大家把力量借给我吧！”，然后当头给他们来一发覆盖半颗星球的【元气弹】。

“二阶段的星兽全被杀光了，这位主角在这里刷了不少积分啊。”

东砀走过这片满是植物与巨蛋的区域，巨蛋之中孕育着的星兽胚胎无声无息之间就细胞崩解，化为一滩死亡的血肉汁液。

虽然活动的星兽数量大大减少，但这一区域的植物根茎隐藏在地下上千米的深处，反而让东砀的杀戮速度慢了不少，足足花费了近一个小时才将这片区域的生物杀戮一空。

仅有的几百只新生二阶段星兽一无所觉之间就被杀死，大脑中的每一颗神经元细胞都被绞成了碎片，临死前唯一感受到的光景是一道直入体内的剑光。

脚下的大地连绵不断的动荡，天穹之中划过密密麻麻的飞火流星，这种狂猛浩大的力量很显然是武极那个怪力莽夫引起的动静。

比起东砀这毫无烟火气息，杀人于无形的手段，另外三人则是另一个极端，所走之路都是光明正大，堂堂正正以势压人。

这种声势场面浩大，一出手就是惊天动地、特效乱飞的战斗方式是大多数有志于神明的轮回者选择的道路，就是为了以后进入神明层次做准备。

反倒是生死无常宗的这些人，往往在无声无息间就取人性命，就连他们的老大也是神神秘秘的，没几个人见过他的真身，连是男是女、是人是鬼都不知道。

一直不急不缓的东砀迈出的脚步突然停滞，与此同时他前方十里之内山石爆裂、尘土飞扬。

亿万道细小的剑光不分远近同时亮起，一闪而逝之间就将空气中漂浮着的某些微米级的小机器人斩成了碎片。

一道清冷的女声响起：

“仿造版本的滞空回线，仅仅作为观察之用，没有任何破坏能力。”

江小草的身影显现在高空之中，她没有去管外围的那些低阶段星兽，而是利用仅有的一个小时兑换道具，在这里布下了一道阵法。

她知道对面来的人会很强，因此在这里布下了山寨版本的周天星斗大阵。

这片黑夜世界星辰闪亮，地面灼热滚烫，正适合这种阵法用于吸收能量。

再配合她自身的力量，还是有机会将一个六星级顶端的轮回者拦下三天时间的。

不过，在看到东砀的一瞬间，她就不得不从隐匿之中出来了。

就算来的是武极那个可以扛起地球大气的蛮力怪物，江小草借助整片北原黑夜世界的天时地利，布下的大阵也有把握把他暂时拦下来。

但是东砀却不行。

生死无常宗，此意取自“薛定谔的猫”，其成员兑换的力量体系皆出自《走进修仙》之中的缥缈宫。

缥缈无定云剑，此为无解必中之剑，看到就是中剑，无可阻拦、无可抵挡。

乱糟糟的头发遮挡住双眼，东砀没有去看飘在天上的美丽少女，他只是站在原地捧着那本死海文书，口中念念叨叨的说些胡话。

“江小草，出身于78号轮回世界，被剑阁掌门收养，从小展露出异于常人的武道天赋，被誉为剑阁下一代掌门人。”

“二十岁时一步登天破入外景，七天之后剑阁掌门入魔，一夜之间斩杀剑阁上下两千五百三十九人，仅剩江小草一人幸存。”

“同一日，78号轮回世界开启，轮回者降临，江小草成为世界主角，最终活到轮回结束，成为主神空间内仅有的几名突破原生世界的主角。”

待到所有话语说完之后，《死海文书》上仍旧毫无动静，仿佛江小草只是这个世界里的无关紧要之人。

东砀见此再次松了口气，他阴暗的脸上露出了一点腼腆的笑容说道：

“如此便好，我可以杀你。”

江小草只是默默地听着对方报出自己的身世，这算是所有人都知道的公开消息。

那位入了魔的剑阁掌门就是她需要斩杀的最终敌人，但她很清楚，她最后杀死的不是真正的师父，只不过是用来维持轮回世界剧情的一道残影罢了。

她看着眼前阴暗的男人，突然开口问道：

“为何要看那本剧本，为何要问那些话语，你难道没有属于自己的意志吗？”

一颗颗闪耀的大星在阵法中亮起，直直地向着东砀坠落而去，仿佛在配合着江小草的质问之语。

东砀站在原地不曾动过，却只见那闪耀的大星一颗颗正面击中了他，方圆十里之内的地面被消融为乌有，地面上留下了一个个直径上百米的空洞。

然而如此恐怖的攻击对东砀却是一点效果都没有，这座能压制武极的大阵对他似乎毫无作用。

他只是低声笑着说道：

“呵呵，自由意志。”

言语之中多有自哀自叹的意味。

他也没有急着出手，慢慢地向前迈着步子说道：

“世间从来不乏影响他人思想意志的手段，我将它们分为四层。”

“其一，通过着书立说、言传教育、舆论引导等等方式，间接影响他人意志。”

“这种方式在人类历史上屡见不鲜，主导者与被影响者并没有本质差别，只不过是在短暂的特定时期利用手中的资源优势打了一个信息差罢了，无法长久维持。”

“其二，如同《黑客帝国》之中的矩阵，即所谓缸中之脑。”

“若是旧时代普通人的大脑需要每秒至少一百兆字节的信息，标准体重的星际公民则需要每秒至少一百太字节的信息，如此方能制造出难以分辨真伪的虚拟世界。”

“这个阶段的文明科技进一步发展，对生物的研究已经深入到细胞内部，往往掌握着使用对应化学物质和神经递质影响个体情绪的能力。”

“两种方法相互配合，被控制者几乎没多少机会反抗。”

“前两种方法都只是引导、欺骗、伪装，被控制者自身还能抱有反抗意志，与第三种不在同一个层面上。”

“其三，利用我们如今成熟的记忆读取与写入技术，直接对个体的大脑进行修改，从底层改变一个智慧生命的记忆与人格。”

“此种方法比前两种更进一步，智慧生命成为更强者手中随意摆弄的傀儡，可以任由心意制造出想要的人。”

“虽说如此，第三种方法仍旧有失控的风险，即使在最初的时候一切都很完美，智慧生命后续仍旧会有可能渐渐脱离最初被设定好的意志。”

“除非不断以同样的记忆覆盖进行初始化，杀死思想进步的一切可能性，否则往往都会脱离掌控。”

“正如影视剧中被条条框框束缚却仍旧反叛的智能生命一样，第三种方法也不算完美。”

江小草飘在天上默默听着，这三种方法都是人类文明现有的科技可以做到的。

虽然一层比一层强大，但暂时处于弱势地位的智慧生命却仍旧有机会集合群力，打破身上的这些束缚，即使希望一层比一层渺茫。

说到此处，东砀的脚步微微停顿，他低头看着手中捧着的死海文书，似乎在犹豫是否应该要将接下来的话说出口。

江小草见此却是微微翘起了嘴角，她开口说道：

“第四种，直接对智慧生命的大脑思考过程施加影响，无声无息的植入念头与想法，就像笛卡尔畅想的那位恶魔，或者说乐园的那位真神大人。”

东砀抬起头来震惊地看着飘在天空中的黄衣少女，江小草是真的一点都不怕啊。

玩剑的都是这么莽的吗，明明他就怂得很啊。

就算他们脑海中所有的想法都瞒不过那位真神，但明知如此却还说出口来，这可是完全不一样的概念。

对方都大胆地说出口了，东砀也就不再犹豫，他抱着手中的笔记本接着说道：

“智慧生物的意识依赖于神经元细胞的某些量子效应，也就是帕斯夸尔·约尔旦所提出的放大效应。”

“神经元细胞中的有机分子在湿、热、杂乱的环境中，不被杂乱的噪声打破脆弱的相干性，反而借助分子噪声维持自身的相干性。”

“这些在神经元之中短暂维持的相干性相互统合叠加，就形成了智慧生物的自我意识，发生在分子水平的量子事件以此对生物整体施加影响。”

利用环境中的分子噪声维持有机分子的相干性，这种能力是从几十亿年前，原始汤中最初存在的核酶开始就一直传承下来的。

在LH-1蛋白质出现之后，人类就逐渐揭开了意识面纱，黑晶那超过95%的超高能量利用效率也是对于生物细胞的量子效应研究的成果。

普通的卡诺热机可没有如此高的能量利用效率，星际公民的身体细胞每一个都是精心定制的量子热机。

东砀说到此处，他捧着笔记本的手臂突然有了一瞬间的模糊，一颗闪耀的大星从他身上穿过，仿佛他不过是一道幻影。

“自从我看到了主神空间里的缥缈无定剑法，我就明白了，那位真神大人必定能轻而易举地影响我的思考过程。”

“祂的力量能轻易利用无序运动的大气粒子动能，让我身体的数十万亿个细胞，千亿亿亿个原子同时表现出波的性质，让人体大小的宏观物体短暂变成概率云。”

“既然如此，那祂为什么不能让我神经元细胞中的某些量子相干过程延长或者缩短呢？”

只需要将神经元细胞中某些分子的量子相干性延长或者缩短，就可以放大或者缩小某些想法与念头，从而让智慧生物的思考过程整个发生偏移。

一切都是他自身的想法，一切都是他自身的情绪，但他所想的一切或许都只不过是那位真神想让他去想的。

这种无声无息的手段比起李恒曾经6级时的力量要强得多。

那时他局限于经典物理学的世界，只能操控着对应的神经元细胞影响大脑的各种神经递质，粗暴修改精密的大脑。

在等级达到了18级，能够完美掌控原子大小的事物之后，他对于某些原子级别的量子现象可以随心所欲的进行精细操控。

他的力量可以如同真正的天意一样引导个体的思考方向，不再会有强硬修改记忆引起的思维僵化后遗症。

兑换出了这门缥缈无定云剑，并且真实的感受过它的力量之后，即使并非知晓真相的那少数人，东砀也明白了那名真神大人所拥有的伟力。

相比起让人体大小的宏观物体化成概率云，在他的脑海中不着痕迹地放大、缩小、植入或者删掉某些想法，实在是太过轻而易举之事。

东砀那张阴沉的脸上露出了有些恐惧无措的表情：

“我们从来就没有自我意志，我们根本分不清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整个太阳系里的几十万亿人，都不过是可以被那位真神大人随意改动的玩偶，祂就是不可违逆的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