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城墙上。

四皇子穿着锦袍，脸色冷峻。

这大概是他有生以来，最为严肃、正经的时候。

唉，不冷峻不行啊。

四皇子的心都是慌的，后脊背一阵阵的发冷。

除了担心昨日在汝阳王府昏倒的谢皇后，他还担心距离京城只有三百多里的圣人。

“那就是个疯子！”

“还是太子的时候，就任性乖张，肆意妄为！”

“阿鸢，我跟你说，当初父皇废掉他，除了突厥的缘故外，他本身也是有过错的。”

“与皇后去了岭南几年，看着倒是变得温驯、平和了许多，其实他骨子里还是那么的可怕。”

“他呀，就像一柄锋利、冰冷的宝剑，而皇后娘娘就是剑鞘。”

“如今，剑鞘出了问题，利剑就要伤人了。”

昨天下午，将谢皇后送回皇宫，四皇子一面控制局面，一面抽空跟徐王妃小声嘀咕。

他怕啊！

他是真的怕。

虽然好几年没有看到赫连珏发疯了，但四皇子绝不会天真地认为，赫连珏不会再发疯。

他表现得像个明君，不过是没有惹到他。

一旦招惹到他……后果真的不堪设想。

“还有一点，娘娘也太能干了，她昏倒前，把试图伤害自己的主犯都抓了起来。”

汝阳王府团灭，永安侯府也紧跟其后。

就连王禹等几个相公，也被谢皇后查到了切实的证据。

哦，对了，还有深居后宫的太皇太后，谢元也抓到了把柄。

……所有的仇人，几乎一网打尽。

圣人回来了，想要找个仇人发泄怒火，都没有对象！

试想一下，自己的爱人惨遭中毒，还昏迷不醒。

除了拼命救治她，定然也想亲自帮爱人找出元凶、手刃仇敌！

结果呢，能干的谢皇后，却把这些活儿都给干了。

顶多就是还没有被那些家族定罪！

但，谢皇后素来推崇《大周律》，有人犯了罪，遵照律法，公正严明的惩处也就是了。

“就怕他回来了，会、发、疯！”

这是四皇子最大的担忧。

君王一怒，伏尸百万。

京城好不容易安定了几年，迁都即将在即，还是不要闹出大乱子比较好。

四皇子真怕自己的疯子哥哥，一旦闹起来，会真把京城弄成人间地狱。

徐王妃：……

她没有见过赫连珏发疯的模样，她认识赫连珏的时候，赫连珏身边就已经有了谢元。

在徐王妃看来，圣人就是个比较高冷，还有些自恋的君王。

他或许真的不是什么仁君，但应该也不至于那么可怖吧。

但，徐王妃相信自己的丈夫，他只是看着像个铁憨憨，实际上是大智若愚。

他就像个小动物，有着最敏锐的直觉。

他觉得圣人可怕，想必，圣人的脾气真的有让人恐怖之处吧。

只是，不管怎样，事情已经发生了，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看护好皇后，等待圣人归来。

所以清晨一大早，四皇子就亲自登上了城墙，亲自负责京城的防务。

天，还没有彻底亮起来，城门也紧紧关闭着。

哪怕不是下令封城，也是因为还不到开城门的时辰。

太阳开始升起，地平线被朝阳染得通红。

然后，城门正对着的官道上，忽然掀起了一阵尘土。

伴随着翻滚的尘土，还有一阵阵急促的马蹄声。

应该有十几个人，阵仗还不小。

地皮都有微微的颤动。

“来人了？应该不是驿站的人马？”

“难道是他？”

四皇子精神陡然一震，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团移动的黄沙。

这才多久？

距离皇后昏倒还没有超过十个时辰。

哪怕京中留守的锦衣卫或是影卫，立刻跑去给圣人报信，然后圣人又立刻返程……

呃，如果是不要命的狂奔，一去一来共计五六百里，一个下午外加一个晚上，应该是能够完成的。

但，这是“不要命”的做法啊。

报信的人也就罢了，情况紧急，跑死自己、累死马，也能在半天抵达。

可圣人——

好吧，那是赫连珏，本身就是个疯子！

他有什么是做不出来的？

想到这里，四皇子的心愈发慌了。

他双手趴在城墙垛子上，两只眼死死盯着城下。

然后，马队逼近了。

一声声的“吁”，马停了下来。

然后就是扑通扑通的倒在地上，以及痛苦的哀鸣。

真、真的把马都跑死了？

四皇子的小腿开始打哆嗦。

而随着马匹的倒地，飞舞的黄沙慢慢褪去。

一个个就地翻滚的人影变得清晰起来。

“圣人！”

还真是那个疯子！

到底是亲兄弟，只一眼四皇子就认出了那个风尘仆仆的英挺男子。

他顾不得自己发软的双腿，深一脚浅一脚地从城门楼上下来。

起初步伐还有些踉跄，但很快，他就跑了起来。

“来人！快开城门！”

“圣人还朝！迎接圣驾！”

“快！快啊！”

喊道最后，四皇子都有些歇斯底里。

呜呜，千万不能在这个时候惹圣人不开心，否则，真的会死人啊。

轰隆隆，十几个守城的兵卒用力抬起了沉重的门闩。

吱嘎！

厚重的城门，被推开。

赫连珏丢下马鞭，也不去看倒地的战马，大步走了进来。

“臣弟拜见陛下！”

四皇子麻利地跪下，恭敬地行礼。

赫连珏脚步不停，连眼角的余光都没有施舍一个。

“马！”

“再给朕备马！”

城门口距离皇城还有一段距离。

如果只靠走，太费时间了。

赫连珏只想立刻、马上看到他的阿元。

“圣人——”

四皇子却有些迟疑。

因为他看得仔细，赫连珏走路的姿势有些不太自然。

很显然，几百里的狂奔，不但累死了一匹汗血宝马，也让赫连珏磨破了大腿，整个人都疲累不已。

“这个疯子，莫不是一夜没睡吧。”

四皇子心底冒出这么一个猜测，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他，果然疯了！

四皇子也再一次肯定，在圣人心中，皇后娘娘的分量无比重要。

“嗯？”

赫连珏总算转过头，给了四皇子一记眼刀，很冷！冷得四皇子的冷汗直冒。

“是！”

不敢再劝说，四皇子立刻命人牵来一匹马，亲自扶着赫连珏上了马。

望着狂奔离去的背影，四皇子的心再次沉入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