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倒也是。”绿水颔首，但还是有些不放心嘱咐：“我就在偏房，姐有什么事，随时叫我。”

“去。”

龙吟目送绿水离开，这才回房，反手将房门落闩，再度将锦绣包裹套出来。

将令牌摆在桌上，跟着翻箱倒柜将屋里所有对应书籍都翻了个遍，却没有找到丝毫透露着令牌的线索。

不是皇子出入宫廷门牌、不是象征身份的令牌、甚至不像是越国该有的东西。

究竟什么来历。

龙吟双手托腮，望着桌上一面雕刻鬼面，一面雕刻猛虎的金牌，皱眉。

夕阳一寸寸沉下去。

龙吟生平第一次，腹中饥肠辘辘却没心思吃饭。

期间绿水来看她两次，都被龙吟以吃的太饱而拒绝。

夜色降临，月上柳梢。

偌大龙府后园静悄悄一片，前院家丁忙碌的无声无息。

一道墙，仿佛隔着两个世界。

芝兰院室内没有掌灯，如练月华从窗棂漫入，泼洒在龙吟床榻上。

人影侧卧，睫毛微颤，随时监听周围动静，一直没有入睡。

子夜，一片阴云遮住月光，龙吟窗前陷入片刻黑暗，待阴云飘离光明重现的时候，榻前已经站了一道人影，锃亮的剑锋抵在龙吟脖间。

而桌边，苍郁正坐在圆凳上给自己倒茶。

龙吟整了整衣襟盘腿坐起，忽略床头暗侍，直勾勾看向苍郁：“你来了。”

淡然早有预料的声线令苍郁回头，见龙吟不见丝毫惶恐，挥手，令暗侍退了下去。

一杯凉茶入腹，玲珑瓷杯被“嗒”一声搁到桌面。

他伸手捋了捋鬓角追着珠玉的红缨，神色惋惜：“你拿了我的东西，这之前，我本想留你一命的。”

“白的事是我失误。”龙吟手指死死攥着身下棉被：“我知道你会来，也等了你很久。”

“东西呢。”

“如果你杀了我，东西明就会出现在瑞王府上。”

“呵……”

凉薄一笑，宛若讽刺。

桌边，苍郁缓缓站起身来，一步步从阴影走向她。

“你以为他能保你。”

“这只是鱼死破。”

“好一个鱼死破……来也巧，不管是不是有意，该看的不该看的，你都知道了……呵呵，苍越来，我早就和你过，不要轻易相信那看似随和的瑞王了。”

他在榻边站定附身，抬手捏住她下巴，拇指拂过柔嫩的唇瓣：“我的话，你为什么不听呢？”

两人距离如此近，他话时的鼻息，她都能清楚察觉。

在他接触到她瞬间，龙吟直觉有什么从鼻息间钻入，呼吸瞬间微弱起来，声音低哑，连话都变得困难。

“你……”知道自己中了麻药一类的东西，龙吟皱眉：“我不会喊的，你何必如此。”

“这世上，我只相信掌握在自己手里的东西。”

好听了是谨慎，难听了是奸诈卑鄙。

龙吟懒得揭穿：“我只要两个月时间，两个月后，我便将金牌还给你！”

“时间越久变数越多，而我不大喜欢变数。”

“你现在杀我秘密将会公布下，包括你收买秋霜监视龙府一事！包括你有篡位的野心！而我活着，为了保命会死守一切秘密，却对你构不成任何威胁！”

话音刚落，龙吟便觉喉咙一窒，喉管险被捏碎。

他忽然逼近她，脸颊对着脸颊。

面前人，语气如九幽冰冷：“你怎么知道的。”

“你是篡位的计划吗？。”她双手抓着他手腕，拼命想要呼吸：“你和苍云一向走近，而那纨绔从无建树的人，却忽然被皇上钦点去打仗了，立功不过旦夕间……还有，传言都四皇子在朝中没有亲臣，实际呢？酒肉推杯助盏之间，青鸾坊消息流传，又有多少人，多少秘密都掌握在一个不受宠的皇子手中。”

握在脖颈的手大力再度收紧。

龙吟涨红一张脸，却拼命继续道：“你以为我得到了那金牌，会什么都不查探，傻傻等你来杀我吗？！”

苍郁摇头，失笑。

捏在脖子的手掌缓缓松开，他步步朝后退去：“龙吟，我真是瞧了你。”

“放过我……两个月后，东西会完好无缺送回你手上。”

“你会后悔的。”

最后深深看她一眼，人影隐没在黑暗中，无声无息消失。

正在龙吟诧异他为何会如此轻易离开时，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叩门声：“姐，姐你没事？我听到你房间有声音，特来看看。”

龙吟心中骇然，扫了一眼阴影处，确认人已经离开，这才捂着嗓子回应：“没事，我不过做梦而已，你去睡。”

忍着疼痛连声安慰几句，绿水这才退下，龙吟则跳下床榻找到铜镜，揽镜一照，才发现脖子上深深淤血指痕。

这可怎么办。

淤痕这么深，后便是龙舞的婚礼，自己必然要出席的。

龙府外，夜深人静，两道身影一前一后走在青石长街上。

无息宛若影子般垂头跟在苍郁身后，出了龙府范围后，忍不住低声道：“主上，为何不杀了她，即便她有本事将金牌送到瑞王处，瑞王也瞧不出什么的。”

“她比我预料的要聪明。”苍郁斜视一眼无息：“你以为我没看出她是在负隅顽抗虚张声势？”

“那主上还……”

“我早就过，活着才更有价值。”

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龙吟原本并不信邪的，但最近来到这越国，冒名顶替了这尚书千金后，现实瞅准了她这倒霉体质，屡屡将其打击。

因为苍郁在脖子上掐出清晰的指痕，龙吟不敢声张，白连门都没出，只叫绿水将食物送到屋子来，接过时还用丝绢在脖子上心挡着。

她原计划在屋子里窝一，叫绿水准备了活血散瘀的药膏，能拖延一日是一日，但下午时候，二夫人房中听雨张扬而来，扔下消息龙尚书有请，并叫龙吟自己准备衣裳，命她明日送嫁龙舞。

绿水一听，顿时搅了帕子满面愁容。

“姐，这可怎么办，之前二夫人还下令为了家里门面，不许大姐出门呢，现在却，却主动邀您过去，分明是要您出丑的。”

龙吟歪头看向绿水：“何以见得。”

“之前二夫人不透露丝毫消息给姐，现在听雨姗姗过来，你一夜时间，上哪赶制送亲新衣去？”

龙吟敛下眸子，扒了一瓣桔子：“哦。”

“还吃呢，姐您可真是急死我了，要不……要不我现在就去街未王婆家定制一套？她手下有三五个手巧的绣娘，一晚上基本也就成了，就是太仓促，质地可能不大好……我这就去。”

绿水是个急性子，落下话转身便要走。

龙吟眼疾手快，一把将丫头拽住：“不必了，衣服会有的，而且是龙舞亲自送来。”

“姐你什么呢？二姐一直和您不对付，哪能帮落难的咱们。”

“此事你不必管。”

龙吟转眸若有所思，扫了一眼窗外：“阴，又要下雪了……我去年厚点的衣裳还有吗？”

“奴婢去找找。”

“再探听一下二夫人那边动静。”

“是。”

龙吟颔首，目送绿水离开。

刚开始她瞧听雨那跋扈的架势，便知道事情不简单，琢磨不透，半柱香时间后绿水回来，略一描述，龙吟方知龙尚书安排了一场团圆家宴。

龙舞明日便要出阁了，现在忙都忙不过来，还吃什么家宴，分明是有人知道了自己今日情况不对，来借机发作。

对方有备而来，龙吟不好推脱，傍晚日落西山时，她才在绿水送来的大红大紫衣裳里，挑了一件高领的广袖紫裙。

酉时一到，龙吟前往正厅，姗姗来迟。

人影才刚刚上桌，二夫人便将筷子往桌面一搁，好似不经意道：“还真是有嫡女风范，让这么一大家子的人都在这里等你，连老爷和老夫人都没迟到呢。”

“抱歉，听雨来告知消息时，没时辰。”

龙吟一撩裙摆，施施然坐在老夫人身边。

自打上次老夫人犯了头疾后，最近深入简出，连龙舞的婚礼都没有再上心，大家都知道老夫人身子不比从前，纵然汤药山珍海味供着，也是每况愈下，不过无人揭穿罢了。

喝汤药时间久了，人老身上自然有股奇怪熏人的味道，龙舞特意坐在龙尚书身边，老夫人边上空着，如今龙吟一来，刚好填满。

老夫人原本正准备让丫鬟盛参汤，瞧见龙吟流畅自然身影，神色不禁一顿，却没什么。

一边秦氏瞧出老夫人变化，剜了龙舞一眼，但左右一想孩子即将出嫁，将来也讨好也该是老王爷一边，又换上了志满意得。

但龙吟无心此举，到底成了秦氏肉中刺，不留神讽刺脱口而出：“当初要将你送到山上清修你不去，将老夫人克成这样，现在来冲孝心了。”

“啪”

筷子被狠狠摔到桌上，龙尚书怒目而视：“你给我闭嘴，今是舞儿的团圆宴，你就不能给我消停点吗？”

龙尚书声音压制却并不低，秦氏被呵斥了愣，好半晌才反应过来。

“是，老爷您消消气。”秦氏委屈的低下头。

龙舞见自己娘那受屈的模样，有些极不情愿的拉着秦氏的衣裳，恨恨瞪了龙吟一眼。

龙尚书见秦氏安静了下来，转过头对着龙吟道：“既然来了，就和和气气一起吃饭，你们平时私底下如何闹腾，我也就睁一眼闭一眼了，但明可是舞儿的大日子，我不许出任何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