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起看守所外面的纷杂,江暮染在看守所里面待着反倒清净。就是没人搭理她而已。

因为不需要别人提醒，等魏欣回过来味儿的时候就知道江暮染在骗自己。要真是参加什么体验综艺录制，摄像总该有吧？收音设备总该有吧？而且,就是个体验而已，至于搞得这么严重，脚镣都戴？

有一瞬间，魏欣觉得江暮染这个人很可怕。犯了重罪还能若无其事,甚至笑着开玩笑说在录制节目，不会是什么极端反社会人格吧？

可一边怕着一边又好奇着,魏欣老是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神落在江暮染身上。说起来,这个大明星的适应能力可真快,这个多人天天关在一个大通铺里，还没人愿意跟她说话,也不觉得无聊和烦躁，而且摆放洗漱用品、整理床铺这类的事也做得井井有条,就那棱角分明的豆腐块被子,搞得魏欣都怀疑她是不是当过兵。

新人进来默认应该扫厕所。因为魏欣和江暮染是前后脚进来的,所以魏欣三天没到，直接把这个任务交接给了江暮染。

但交接之前,魏欣有些惶惶不安，生害怕像江暮染这样的重刑犯会把她怎么样,而且扫厕所这种事是个人就嫌弃,看守所里的扫厕所又不像在外面，有洁厕剂,厕所刷,手套之类的工具,就一条脏帕子,需要蹲着身子一点一点擦，魏欣第一次扫厕所的时候，恶心到干呕不止，后悔到只恨不得是别人砸了自己的头而不是自己砸了别人的头。

江暮染平静的接过了扫厕所的任务。反倒是魏欣看着她戴着脚镣蹲在那儿擦厕所，觉得于心不忍。人性就是这么讽刺，落井下石之后又会产生出同情怜悯，仿佛道尽了什么是虚伪。

“你——你到底犯了什么事？”魏欣观察了好几天，终于走到江暮染面前，犹豫着问道。

江暮染扫完厕所正在认真洗手，闻言抬起头，带着一贯的笑容，反问道，“我说我是被冤枉的你信吗？”

魏欣点头后又赶紧摇头，暗恼自己怎么这么没出息，居然下意识的信了。

“你应该没几天就要出去了吧？江暮染问道。

魏欣点头。却又觉得烦躁。

“父母赔了不少钱还一个劲风赔礼道歉才让对方同意签谅解书的？”江暮染又说道。

魏欣皱眉，“你怎么知道？”

江暮染甩了甩手上的水，说道，“除了明星。我还是名法学系学生。”

“读法律你还犯罪？魏欣心直口快，刚说完就后悔了。

江暮染露出苦笑，又摇摇头，“可能是我调查的案子触及到某些人的利益了吧。”

“什么利益？”人人对于故事都有一探究竟的好奇心。

可江暮染却已经转身，艰难地拖着沉重的脚镣往自己的床铺走去。虽说脚踝处有一定的保护，却还是磨得泛了红。看书溂

“你不是想知道我犯了什么事吗？他们说我贩毒。”魏欣正愣神的时候，江暮染的声音传来。

没人知道怎么解这个局。因为有的人在落井下石，有的人已经选择站队，还有的人也许正面临危险。可这些对于身陷囹圄的江暮染来说，都无能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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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城了望所里有一个电视。是那种很古老的显像管电视，接受信号是靠外面的卫星天线。但卫星天线已经坏了很久，电视机上也落满了灰。可不知道什么时候电视被修好可以看了。

值班的一名守卫推开门，发现所长正盯着电视默不作声的观看。

什么时候修好的？

————想看的时候。

无端的，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过来一起看。”所长招手说道。

黄美玉走过去，刚看了一眼就忍不住指着电视说道，“这，这不是一枝花吗？”

“嗯。”所长没有表情，沉声应道。

“她成明星了？哟！真成明星了！我之前还以为她跟我开玩笑，但我看得出来她有这个潜力。”黄美玉边看边感慨道。电视里的江暮染虽然有些不一样了，但那自信臭屁的样子却一点没变。

“嗯。”所长从鼻腔里哼出应答。看得出来，他从来都是个沉默寡言之人。

“还谈恋爱了。这才出去多久啊！但这个臭屁的家伙，告白搞这么大场面人却没有来，等会我看她怎么收场。”黄美玉一眼就看出江暮染是一个人在唱歌，这样的把戏在秦城了望所的春节晚会上，江暮染总爱拿出来炫。

“嗯。”所长依旧简单应和。就仿佛一个复读机，全然没有自己的想法。

“你不好奇吗？一枝花会喜欢上什么样的人？”黄美玉知道自己不会得到答案，于是自言自语道，“听她的口气，她喜欢的那个女孩有些傻，不过傻的很可爱。那一定是被家里保护的很好的那种。就是不知道她到底因为喜欢，还是因为——羡慕？”

所长猛地看过来，那种不怒自威的气势一下子令黄美玉瞬间噤声。想接着说下去的话也被吞下。

良久，所长站起身来。高大的身材令整个空间都显得逼仄起来。再望向他黝黑又面无表情的脸，空气都为之凝固。

黄美玉舔了舔嘴唇，因为干裂而能尝到血的铁锈味。“我继续值班去了，自从出了李彩烨那档子事儿，监仓里一直不□□生。”

“还有，”快要走出门的时候，黄美玉停住脚步，“刚才她一个人唱歌的样子真可怜。”

所长拔了电视的插头，他不需要知道比赛的结果，因为这早已是重播。然后他看向窗外，冬天的天气向来阴沉，又下起了雪，很快，雪把这天地铺满。

滴滴！

低沉的喇叭声叩响秦城了望所鲜有人问津的大铁门，一辆军绿色却没有牌照的越野车中下来一个女人，穿着坚硬的皮靴，一脚下来，将地上的冰雪踩出一个深深的印记。

奇怪的是，她既没有要进入的意思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她和她的车却堵在秦城了望所唯一的出入口。

“探视家属？”不得已，门卫室值班的守卫跑出来问道。

风可真大，裹着军大衣都觉得冷得发抖，可面前的女人却仿佛没有感觉似的，穿一件单薄的皮衣，声音沙哑低沉，“是。”

“探视谁？身份证带了吗？是直系吧？过来跟我登记一下。”值班守卫边问边要往门卫室走。

“我找江止戈。”女人的声音似乎是天生的沙哑，却吐字清晰。

“江止戈？”守卫停下脚步。可却想不起有这么个叫江止戈的囚徒，而且怎么听起来不像是个女犯的名字？难道是最近进来的一批？“你等会，我需要核查一下。”

“不好意思，”女人再次叫住守卫，“我忘了，他现在叫江武。”

“江武？”守卫的眼神一下子变得奇怪起来，“你要探视的是我们所长？”

止戈为武。

当男人高大的身躯出现在秦城了望所门口的时候，却只让人开了旁边的小门，没有踏出。

“你不该来。”男人一开口便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他忘了是多久没有见她，那个时候，还是个只齐他胸口的小姑娘，成天跟在屁股后面“二哥、二哥”的叫。

“二十年前你也这么跟我说。”江寒雪也同样望着眼前这个男人，时间改变了太多东西，都已经想不起他曾经文弱清秀的翩翩公子模样了。

“你抽烟？”江止戈注意到地上被碾碎的烟头，拧起眉头，“女孩子不应该抽烟。”

“你不也抽吗？才会闻不见我身上的烟味。”江寒雪从口袋里摸出一个铁盒和一个打火机，动作熟练的为自己点燃一根烟，又说道，“我一般不抽。做任务之前才会抽上一两支。“

“你现在已经抽了不止一两支。”江止戈说道。

“这次的任务太棘手。”江寒雪抽完烟，声音更沙哑了，“因为杀的目标是——你。”

每个人在做一件特定的事之前都会有一个固定的习惯。比如江寒雪，她很少有任务不需要杀人，而杀人之前她都会抽上一两支烟。很少超过两支，偶尔抽了三支烟的任务，事后一定是死里逃生。

如今遍地烟蒂，又代表的是什么样的心境？

“所以需要我踏出来吗？江止戈指了指门槛问道。

他何尝不是牺牲了很多？江暮染是不能出秦城半步，而江止戈是不能出秦城了望所半步。所以江寒雪才用“探视“二字，说是所长，却是个实打实的囚徒。

“不说话我就踏了。真踏了啊——”

可谁能想到这么个不苟言笑的男人居然会做出把脚伸出去佯装要踏出又立马缩回去的动作？

要是让秦城了望所里的人知道了还不惊掉大牙，他们心目中沉默寡言不怒自威的所长居然还会耍这种无赖的小把戏？

“幼稚。”江寒雪毫不留情地评价道。

“一点也没小时候可爱。”对于江寒雪的无动于衷，江止戈也同样给予差评。

然后直接走出小门，把江寒雪又要点燃的香烟扔到地上用力碾碎，“抽了六根，够了。抽多了人不够杀。”

“止戈兄，此言差矣。”一个白面书生打扮的人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在不远处含笑望着江止戈，“谁杀谁还不一定呢。”

紧接着，就看见白面书生的背后多出了三四个人。

“一二三四五，六支烟才五个人。亏了。”

“江叔，加上我。”一个年轻人笑眯眯的走了出来，身边跟了个弱不禁风的老朽。

而江止戈和江寒雪在看见那名老朽后，表情陡然冷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