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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情若是长长时

作者:涂山红叶 | 分类:古言 | 字数:89.8万

第112章

书名:两情若是长长时 作者:涂山红叶 字数:6408 更新时间:2024-11-16 23:01:06

剧烈的呕吐掏空了她的力气,她虚脱地倚在靠枕上,,泪水大颗大颗滚落。

他在一旁连连摇头叹气,双手合十朝天,绝望地悲呼,“为何我这么倒霉。他占了朕的江山,朕还要替他照顾妻儿!”

她歉疚地看着他衣襟上的呕吐物,有气无力地说,“对不起,要不,你让侍女来照顾我……”

他不答她的话,两手抱胸站在她面前,目光担忧而疼惜,“你这样子可怎么办?什么也吃不进去。还是请太医来扎两针吧。”

他转头唤了庆生,让他去请太医。

庆生去后,他给她倒了一杯茶水漱口。只穿一件白绫单衣,松松垮垮,落拓不羁。坐在床头,扯过她的靠枕,将脚也抬到床上,就这样跟她一道并靠着,望着帐顶垂下的金。流苏,半晌不说话。

“留个侍女照顾我就行了,你去处理军务吧。”她侧首看他,他微带鹰勾的高鼻,在半明半暗的烛光里,透着说不出的阴鸷。

他正在矛盾地挣扎,殿外响起了庆生的声音:“陛下,钟太医到了。”

他长舒一口气,撑起身体。

她也从刚才莫名的狂乱中,突然清醒。迷离的眸子,逐渐冷却。

“媚烟……”他的声音带着沙哑,显得无比性感。他温柔地替她把衣襟掩好,望了她一眼,才起身出去。

片刻后,他带着一名花白胡子的太医进来。

这位钟太医是太医院千金科的名宿,他给舒雅拿过脉之后,神。凝重。

钟太医站起身,向皇帝深深一揖,“启禀圣上。这位娘娘阴血亏少,肾气虚弱,故而,胎虽能成而不稳。胎儿居于母体,全赖气以载之,血以荫之,气阴两伤,胎无所生则堕矣。故以清虚热为先,兼以补肾固冲安胎。”

高君琰不耐烦地说,“现在的问题是她什么也吃不下,吃什么吐什么,连药也服不进去。朕请你来,就是想请你给她扎两针,让她能够吃下一点东西,她已经两天未进粒米。”

钟太医再次一揖,“如此臣便为娘娘针灸天枢、中脘、内关、足三里,这四处穴位。天枢为大肠募穴,有调理胃肠的功能,可使浊气下降之效;中脘为腑之会,又是胃之募穴,有健脾和胃降逆之功;内关为心包经的络穴,别走三焦经……”

“行了,行了,你快开始行针吧。不用解释这么多了。”高君琰一挥袖。

太医扎针的时候,高君琰在一旁关怀地看着,舒雅却微闭双目,像是睡过去了一般。

高君琰想起母亲走之前没有来得及嘱托太多的注意事项,便问钟太医,像舒雅这种情况要注意些什么。

钟太医一边扎针,一边公事公办地说,“需忌食羊肉,狗肉,牛肉等燥热之物。需多食补肾养血之物……”

钟太医说了一串饮食宜忌之后,突然紧接着说了一句,“要绝对禁止房.事。”

这句话是接着前面说出来,钟太医的语调和神情并无变化。然而高君琰却做了一个邪谑的鬼脸,看向舒雅。

让他微微失落的是,舒雅没有睁开眼睛,太医这句话未曾让舒雅的面容出现一丝波动。

他知道她并没有睡着。只是她的容颜这样冷,几乎让高君琰怀疑刚才只是他的一场错觉。

这时,钟太医补充了一句,“还有,这位娘娘有伤悲内积于心,思伤脾,忧伤肾。伤脾,则亦吐。伤肾,则阴亏。娘娘若是看不开,这妊娠反应只怕会越来越严重。”

舒雅静静地听着,眼目依然闭着,烛火将她低垂的长睫投下一片阴影。

高君琰的眼神变得复杂幽邃。

行针完毕后,高君琰让庆生送太医回太医院,并且交待庆生顺便到太医院去拿一盒治疗冻疮的药膏。

舒雅一直阖着的双目,终于在此刻掀开,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高君琰还真是细心,竟然注意到她手上长满了冻疮。

舒雅久久看着烛光映照下,满手的红肿淤青。她原本有一双纤长白嫩的玉手。

这是她对那个男人无微不至的爱与关怀留下的痕迹,如今看着,只觉无比凄凉,无比酸楚。

她一辈子都没有给任何男人洗过衣服,易醉是第一个,唯一的一个。随他征战这半年,她没有让他做一件生活琐事。入秋之后,她依然每天浸泡在冰冷的水里给他洗衣服。

她以后再也不会这样去伺候男人了。她发现了,人就是这么贱,你越对他好,他越轻视你,越不懂得珍惜。

“娘娘有伤悲内积于心,若是看不开,妊娠反应只怕会越来越严重。”

想起刚才太医这句话,她仰起头来,靠在刺绣织锦软枕上。浓浓的悲戚晕染了她绝世的容颜,呈现出一种极其朦胧而凄清的美丽。

高君琰进来时,正好看见这幅绝美的图画,让他一下怔在那里。

正要说什么,突然殿外响起传报声,“皇上,护军将军求见!”

虽然这时已经是晚间,但因为是战时,高君琰交待过,不管什么时候,不管他在哪里,只要是有关前线的军务,都要第一时间禀报天听。

第112章 qbxsw.com

“让他到含元殿东堂等候。”高君琰走过去,“朕去处理军务,一会儿回来陪你用膳。如今扎了针,应该胃口好一些了吧?朕让御膳房做了你最爱吃的菜哦。”

她淡淡地笑了,点点头。

走出倚晴阁,他匆匆地来到经常办公的含元殿东堂,护军将军韩景桓已经恭候在此,见了皇帝行了一个参拜之礼。

“爱卿免礼。”高君琰随和一笑,“近来兵凶战危,京城防守加严,爱卿辛劳了。”

“这是末将职责所在,岂敢言劳。”韩将军拱手躬身,“启禀皇上,江北有使者过来,声称是北帝派来,要亲自面见陛下。戴将军将此人移送末将手里,此人声称有机密要事,必须立刻亲见陛下,是以末将不敢耽搁,不得不此时来打扰陛下,不知陛下是否要召见此人?”

高君琰听见“北帝派来”几个字,心里一惊,眼底有阴冷的光芒划过。

“你立刻把此人带来见朕。”高君琰等韩将军说完,没有丝毫迟疑就下令。

“此人已在宫门外恭候,待末将亲自去押来。”

高君琰派了一个小黄门,跟随韩景桓一道出去,过了半柱香的时间,带进来一个青衫素冠的清秀书生。

使者从袖中摸出一张纸条,由一名小黄门呈递给高君琰。

高君琰展开一看,眉峰明显耸动了一下。但他很快控制住情绪,问使者,“划江而治,此话真假难辨,北帝将何以取信于朕?”

使者不紧不慢说,“大漠骑兵退至巴蜀边境,吴越国已经入境的水师退回吴楚边境,另一支吴越水师取消来援。”

高君琰手抚下颌,嘴角浮动着一抹莫测的笑。

半晌,他突然问使者,“不知先生贵姓?”

使者深深一揖,“敝姓田。”

高君琰意味深长地笑起来,“田先生见了朕,为何面不改。?难道田先生未曾发现,朕与你们皇帝容貌有几分相似?”

田胜不动声。地拱手答道,“田某出发之前,吾皇已经就此关照过。”

“哦?”高君琰向前倾身,手肘横在案上,脸上带了几分兴味,“那么依田先生看来,朕与北帝,谁更有真龙之相?”

田胜朗声一笑,答道,“楚帝多此一问。田某幼读圣贤,自恃韬略,自然是择木而栖,择主而事。若非效力真龙,岂不负了田某平生所学?”

言下之意当然是说易醉才是真龙,但却说得极为巧妙。

高君琰仰头大笑,普通人听了他的笑声,都会胆战心惊,不知所措。但田胜面不改。。

笑罢,高君琰扬起手中的纸条,“这是你们皇帝的亲笔吧?想必田先生已经看了。试问,真龙天子可会为一介妇人退师?”

田胜亦哈哈大笑,“楚帝莫非不知道,女人永远只是借口!”

“既然只是借口,那朕还就不还他了!”高君琰脸上是半带戏谑的笑,然而手中的纸条攥得极紧,几乎揉碎。

“吾皇给楚帝一个好借口,可以纾解国难,扭转危局,楚帝若不要,田某亦不知道说什么好了。”田胜昂首挺胸,一脸蔑视,“说到底,楚帝若以真龙自居,又怎会为一介妇人,放弃议和的良机?”

高君琰斜眼看着田胜,笑道,“先生好辩才!不知先生在北帝帐下身居何职?”

“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中军司马。我们北卫,才略远胜田某者,不可胜计。我皇圣德,自然贤才景从,多士为辅。”

高君琰脸上现出真挚温厚的笑容,“既然多士为辅,岂能显示先生功德?先生若更择明主,必受重用。真龙亦要借以。方能兴之,朕视先生为。,先生可愿辅佐朕成真龙?”

高君琰这是在巧舌如簧地收买田胜。田胜来自易醉帐下,必定掌握不少敌方军机,高君琰难以判断易醉此番意图,便想撬开使者之口。

岂料田胜是一个油盐不进的人,当即答道,“田某受我皇知遇之恩,此生无以为报。楚帝若一定要逼问或者强留,田某只好效徐庶之高义。”

说完这句,田胜再不发一言。

他所说的徐庶是三国名士,本是刘备的谋士,后来被曹操骗去,却身在曹营心在汉,终生不为曹操出一谋划一策。

高君琰见他说到这份上,也就不再勉强。

两国交兵,不斩来使。

高君琰让田胜回去,他要思考几天,再派使者过江,答复易醉。

田胜离开后,高君琰遣退所有人,再次展开易醉的亲笔纸条,在烛光下看着。

纸上写着:“把她还朕,朕与你划江而治。”

看来易醉已经猜到舒雅在他这里。

难道母亲说的是真的?易醉真的为了一个女人,放弃了统一大业?

目前易醉上游的水军捷报频传,正与岸上的大漠骑兵配合着,顺利东下。

再凭借两支吴越国水军渡江,与上游的部队会师,兵围楚国都城应该是指天可待的事。

这样的大好形势,一旦放弃,机不再来。

易醉既然表示大漠骑兵、吴越国水军都可以退师,看来是有诚意的,不像是一个陷阱。

第112章

高君琰捏着纸条,往后慢慢地依靠在凭几上。

烛光明明灭灭地映着他的脸,俊美的五官更显轮廓深刻。长眉如剑,高鼻鹰勾,薄唇浮着阴冷的笑意。

一个完美的谋划慢慢浮现在脑海。

随着这个谋划逐渐清晰,各种情绪在高君琰脸上变幻不定,阴狠,毒辣,冷戾……

他再次展开易醉的亲笔纸条,看着那清遒刚劲的字体。

“划江而治?哼,谁要跟你划江而治?我要的是整个天下,包括你的江山,你的女人!倒霉的是,还有你的孩子,哼……这个孩子,不知道保不保得住。为了媚烟,我不会去害这个孩子,就看它自己的造化吧。”

他把这张纸条藏在怀里,站起身,让小太监去传唤庆生。

对庆生附耳几句,庆生再进来时,手上托着一只洁白的信鸽。

高君琰把写好的纸条卷起来,放进竹筒,系在鸽腿上,然后让庆生去放飞。

这是他和冷百合的联系方式,用的是只有母子俩能看懂的密码。

所以,就算被易醉的间谍截获,也不用担心。

清晨的大江是灰蓝。的,滚滚东流,似乎永无止境。

厚厚的晨雾像长江上的又一条江,形成了一种奇妙的叠影,缓慢地随着奔腾的江水,变幻流动。

江边雪白的苇芒随江风起伏,如同一片望不到尽头的雪海。

他的身后十丈地跪着上百个侍卫,另外横七竖八躺着几十个侍卫。

他们苦劝他穿衣服,苦劝他回去,只要有人试图靠近他一丈以内,就被他打飞出去。

最后他们谁也不敢再劝,只是跪在稍远处。

他也不再理会,就那样坐在江岸边,一坐就是一整夜,直到黎明。

昨晚眼睁睁地看着舒雅被渡船载走,他有种连皮带肉被撕扯开的感觉,仿佛他的灵魂从体内被抽出来带走了。

他不顾一切跳入冰冷的江水追逐,终究还是没有追上。被侍卫堵截住的他,几乎发狂,几乎想要沉入江中,永远不再醒来。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与这个女人相恋,他有好几次都想跟她一起死。

一次是与扶天会盟那次,在他冷硬的拒婚之后,他以为她会随着扶天离开。

但是在狂风暴雨的深夜,她突然跑回来了。

银亮的电光照耀下,他看见她站在暴雨里,全身淋得透湿。她的眼神穿越了白茫茫的雨幕,清晰地抵达他的眼睛。

那一刻,他流泪了。尽管雨水淋湿了眼睛,他还是能分辨出其中的泪水。之前他好像还没有为女人哭过,包括楚月。

第二次是他骑马带着她奔向悬崖。

阳光耀眼,疾风劲烈,峭壁千仞,云深雾浓。

他疯狂地鞭策着骕骦,带着最心爱的女人,义无反顾地奔向断崖尽头,奔向那火海般的晚霞深处。

云海就在头顶,深渊就在脚下,然而,就算是黄泉碧落,只要怀里抱着她,他都一往无前。

“辰,如果那一刻,我不说原谅你,你难道真的不会勒马停下?”后来,她问过他。

“舒雅……当时,我真的想跟你一起去死。”

“你这个疯子!不想活了自己去死,带着你的三十七妃去死,我才不陪你死。”

雾浓露冷,风是白。的,天宇茫茫,江水悠悠。

这亘古天地间,究竟什么才是永恒?什么才是人生的意义?

山无棱,江水为竭,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生当同衾,死当同穴。

当年带着楚月逃婚,在那条小溪畔,当楚月第一次向他表达爱意,他曾想到过这些古老的爱情誓言。

他深知,就算是三宫六院七十二妃,但是,肯定只有一个是最爱。只有一个,是他愿意用生命去承诺的。

他曾经以为是楚月,但他后来竟然变心了。

舒雅,你能懂得这种伤痛与惶恐么?

曾经那么深爱的人,我竟然对她变心了。

我易醉一世英雄,重情重义,却终究是负了曾经山盟海誓的恋人。

舒雅,为什么你不理解我。若我对楚月都能绝情,你难道就不寒心?

你为何不给我一点时间,慢慢地告别我的第一段感情。

舒雅……你就这样抛弃我走了!

而且是又一次去了我的敌人那里。

高君琰在对岸布防严密,水寨森严,绝对不可能轻易放人过江。那只渡船既然能顺利靠岸,一定是南楚的人。

舒雅又落入高君琰手里了……

易醉突然站起身,从侍卫手中拿过衣服,穿好后,疾步走回武州城,升帐议事。

就是这天,北帝作出了一个令所有将士、所有谋士都费解与反对的决定。

与高君琰议和,划江而治。

在。目国和吴越国都出兵相助、马上就要打响渡江大决战、胜算极大、形势大好的时候——他们的皇帝,竟然要议和!

易醉拿出了从未有过的专断**,力排众议,坚持派出田胜去议和,还带去了他的亲笔纸条:

“把她还朕,朕与你划江而治。”

为表诚意,易醉准备派出人马,去传达他的旨意,让扶天的援军退兵,让吴越国的水师不要入境。

他考虑的是,目前的形势对高君琰很不利,高君琰应该知道,易醉渡江的胜算很大。一旦渡江,京城失守只在朝夕。

但是,如果划江而治,高君琰就有反攻的机会。而且,其他两国的援军一旦退出,高君琰就可以开始着手收复失地。

对于高君琰来说,需要付出的代价极其微小,他只需要交出舒雅就够了。

易醉想不出高君琰有什么理由拒绝这样好的议和条件。

当然,易醉依然留了后招,防止高君琰出尔反尔,既不交换人质,还突然反攻。

处理完一天的事务,傍晚时分,易醉回到内院。

庭院里已经点上了风灯,灯影里,有悬挂的衣裳迎风起舞。

易醉怔怔看着晾在庭院里的衣袍,忽然陷入一片恍惚,似乎她还未离去。

他加快脚步,心急如煎,推门进入正房,一道身影飘然落在他脚下,跪着给他脱靴。

他心中猛地一痛,蹲下身抱住她,悲呼,“舒雅——”

他低下头,却在一瞬间滞住。

那一刻,楚月清晰地看见辰哥哥眼里的绝望。那样伤痛而无望的眼神,让楚月的心在刹那间碎成千万片。

易醉放开楚月,茫然地四顾。

房中重新整理了,楚月把她自己的生活用品都放进来了。

显然,楚月已经以这间寝室的新任主妇自居了。

怎么可以这样?这是他与舒雅共同生活数月的地方,这里有舒雅的身影,有舒雅的气息,有舒雅的音容。

现在,另一个女人竟然试图彻底抹去舒雅的存在!

一种难以言喻的悲伤,如决堤的潮水,将他整个淹没。

他站起身来,定定站在房间中间,不说话,也不动。烛光里,他高大峻拔的身影,透出无尽的苍凉与悲怆。

楚月连忙爬到书案边,奋笔疾书,拿起写好的字幅,跑到易醉面前,高高举起来。

只见纸上写着:“辰哥哥,是姐姐自己要走的,我什么也没有做。我只是把父汗那封信给她看了,她就突然决定要走。她拜托我拖住你,所以我昨天才去后苑摘了蘑菇吃,造成食物中毒。我错了,你不要生我的气。”

“够了!”无法遏制的暴怒袭来,易醉一把抓住楚月举起的纸,唰唰几下撕得粉碎,朝她脸上撒去。

纷纷扬扬的碎纸屑像雪花般飘洒在楚月头上,脸上,衣襟上。她站在这阵落雪当中,一动不动。直到所有的碎纸片都落定,露出她的脸庞,可以看见一道道泪水正在她脸上倾泻。

易醉的怒火逐渐被深重的无奈与苦涩代替。

他长叹一声,拉住楚月的手,把她摁在书案边坐下,然后坐在她对面,沉痛地说,“楚月,如果说辰哥哥欠你,负你。那么,辰哥哥已经还清了。因为,你两度让朕失去最爱的女人,你可知道那种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