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茗煊将那绳子绕过我的脖颈，肌肤接触到一个冰凉的东西，我抬手『摸』了『摸』，忽然发现这正是那时候我为求救送回给他的玉扳指。

我怔了一下，咬紧下唇。他系好绳子，又将我的长发摆正。

借着月光，两人并肩在营寨外围慢慢走着。也许是喝了酒，他说话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喑哑：“打完这一仗，你便离开去寻他么？”

我停下脚步，他的脸一半透着淡淡月光，一半隐没在黑暗中。

“我不知道。”

“是么。”沈茗煊嘴角化开一抹浅笑，他凑上前一些，双眼出现别致的神采：“你心中还是喜欢我的。笑晏，既然你已经忘记了过去，那便不要过去。我们可以重新创造记忆......”

“沈茗煊！”一听到过去二字，我立刻打断他的话，心中那份苦楚又涌上心头，我大声道：“我没有忘记过去！我已经知道了所有的过去。”

沈茗煊眼底的神采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张了张嘴，望着我轻哼出一声苦笑。扬了扬下巴，他带着委屈的神情，却是背过身去：“你的确没有忘记过去，你只单单忘记了过去的我而已。”

“难道你有什么值得我记起的么？是你和你阿姐合谋害死我爹爹，还是曾经你做的对不起我和林笑尘的事情。你当真心中清楚，否则你为何一再对我好......”声音渐渐小下去，我惊然发现自己也许是喝了酒，就开始恣意将心中一直憋着的不开心撒在沈茗煊身上。

他猛然转身，满脸诧异地看着我。我当下拉住他的手臂解释道：“我，我醉酒了......你莫要往心里去。”这的确是个好借口，但方才那句话已经实打实伤到了他。

沉默半晌，他叹了一口气，竟是带着恳求的语气：“笑晏，你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么......若是林笑尘真的心中有你，真的待你好，为何诈死于胡地却不告知你？！况且他现今是反贼统领，此人心思缜密，难保有一天不会伤害到你。我不需要你记起过去，只要你以后。你......”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番，原本急匆匆的语气缓和下来，“你哪怕知道他欺骗你，也要去寻他么......”

我一时安静没有说话，他真的一点都不明白我如今的处境。可我又如何能怨恨他？这个人已经为我做了太多......

张了张嘴，想开口告诉他真相，却又如同被一只手扼住喉咙，半天发不出一点声响，只能拼命呼吸几口，偏偏此刻眼泪又不争气地落了下来。

一见我哭，沈茗煊立刻垂下头，语气轻柔地哄道：“你别哭了，我不『逼』你了。”我抬手擦去眼泪，他又道：“我知道，我阿姐害死了你爹，况且......”他咬了咬牙，沉了一口气继续道：“你恨我是应该，我却还想把你留在我身边。”

我睁着眼睛，一动不动盯着他的脸，“沈茗煊，你记住，我不怨你。我爹的死，不仅是你阿姐一个人造成的。那是你阿姐做的，不是你。我不会因此怨你，更不会恨你。”

“那你为何......”

“我是一个没有过去的人，我的过去，只是一些只零破碎的记忆。最开始，我以为我只是失去了十五岁那一年的记忆，可后来，我发现，自己失去的竟然是整整十五岁的记忆......那些记忆里有我爹，有我在青山时为数不多的快乐时光。我再也回不去那么快乐的时候了，而林笑尘，是和我过去的快乐唯一有联系的人。”

说完这些，我深深吸了一口气：“所以，你不要再问我为何，也不要再执着了。无论什么时候，我会选择的永远都是他。”

他听完后笑着点点头，最开始只是轻笑，最后却是哽咽着笑。不忍再看这些，我转过身子大步离开，而他最后带着哭腔的声音，让我每一步都走得无比艰难，眼中溢满热泪，一颗颗的苦水顺着嘴角漫进口中，苦上心头。

回到营帐中，满脑子都是他受伤的神情，还有他最后近乎绝望，带着笑的哭腔。我从不知原来拒绝一个人，是这样痛苦的事情。难道我真的对他生出了感情？

一拳砸在卧榻上，手疼得咬牙，却缓和不了半分心中的烦郁。

明月高悬，士兵们喝酒划拳的声音阵阵传来，我整个人趴在榻子上，那些嘈杂的声音此竟有些像能催人入睡的神『药』，我连自己什么时候睡去都不记得。

第二日醒来时，只觉得整个胸口的骨头硌得生疼，才发现自己昨晚就那么趴着睡去。起来照了一眼铜镜，发现自己的眼睛肿得红红的，眼角还挂着泪痕，却不记得自己昨晚做过什么伤心的梦。

“只是昨天哭了一小会，怎么会这么肿......”伸手触及眼角，指腹是有温度的，顿时一股火辣感袭来，“嘶。”我疼的叫了出来。

这下好了，这要出去让管捷等人看到了，肯定要问我昨晚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哭肿了眼睛，“难道，我要说是虫子咬的？似乎也......不是不行。”一边安慰着自己，洗漱过后，还是出了营帐寻吃的。

手中拿着干粮，绕了一圈，却不见管捷等人。到了大营帐才发现，他们正聚在里面商议事情。沈茗煊坐于正座之上，其余人都背对着我，而他抬眼间看到了站于门口探头探脑的我，本在说话的他眉头一皱，停顿了一下，我立刻收回身子。

“还是不要再碰见他为妙。”我对自己说道。比起昨晚，我现在的脑子已经逐渐清醒。沈茗煊既然已经知道了林笑尘没死，还查到了他是起义军的首领，那说明林笑尘诈死之事已经泄『露』出去了么？可帝国内的军队已经倾巢而出，林笑尘如果没有动静，不可能会暴『露』身份。

难道他已经落入沈茗煊手中？！所以他才会这般......

冲到大营边上，忍不住想找沈茗煊问清楚，但昨晚与他之间说的那些话，都让我二人各自难堪。而且事关林笑尘，他还会愿意告诉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