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说得很慢，一字一句都像钟鼓敲击在心上，殿内上千天命师静静听着，殿内回声响在耳边。谁都知道，老者的话不是商议，是通知。

是这些年来的付出，同他们问回报的通知。

说到最后，老者已经激动得不能自已，他为天命族任劳任怨了一辈子，满腹心酸委屈无人说，在场的人都知道，天命族终归会彻彻底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族长这些年做的，只是延缓这个期限而已。

殿内，天命师缄默不语。

“司云……”老者忽然开口，目光准确无误地落在某一处。

那里，有一人猛地抬头，黑漆漆的眼眶看过来，骨骼不可抑制地颤抖着。只听老者嘴唇瓮动，继续道：“府夏，柳莺，徐阡陌……”

每说出一个名字，殿内都有人抬头看过来，放眼望去都是大同小异的人骨，老者却能一一说出名字，并准确找到那个人，其中深入骨髓的感情，还得细细品味。

殿内有多少天命师，老者便说了多少个名字，每一个都精准无误，上千双空洞眼眶朝这里看过来，纵然没有眼睛，没有血肉，无法看出神情，但这一刻，想必他们都是震惊而激动的。

是，化为白骨，他们害怕被遗忘，一样的人骨构造，谁又能清晰无误地记住你呢，就算本家，也时常认错。

可此时此刻，族长每说出一个名字，他们心中就多一分震撼。

最后一个名字落下，老者蹒跚着上前，做了个怪异的姿势，这是天命族最高礼仪，他这一来，殿内天命师一片哗然，纷纷回以最高致敬。

“族长，这些年您维持魂灵，已经做出巨大牺牲，司云知道您想做什么，司云只想说，您不欠天命族什么，就算欠着，就算有使命和责任，那么现在，司云仅代表个人，向您发出最真挚的祈愿，将司云的魂灵，交到您的手上。”开口的，是第一个被点名的司云，一副颇为小巧的骨架，随着话音，白骨化作流光包裹眉心那点红色，缓缓飘至老者面前，恍若星河包裹艳阳，美丽而空洞。

这一幕落入众人眼中，皆为之动容，司云说的，正是他们想说的。

“天命师府夏，向您发出最真挚的祈愿，将吾之魂灵，交到您的手上。”紧接着是第二位，白骨化为流光包裹红色悬浮于上空，与司云静静待在一起，话音仿佛还在耳边回荡。

然后是更多的人，他们与司云府夏一样，心甘情愿将自己的魂灵交出，殿内白骨越来越少，上空流光红点越来越多，直到最后一个天命师，他说：“这么多年，族长对我们的好，我们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您不需要再为我们活着，为了您，为了她，好好活一次吧。”

话音落下，祈愿后，最后一位天命师缓缓升起，与上方无数红点汇聚在一起，这次，一眼望去，再也分不出了谁是谁。

老者早已瘫坐椅子上，他呆呆地望着上空无数红点，心中满是愧疚与懊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