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来，芜月总是噩梦缠身。

很奇怪，梦里面的她明明知晓自己是在做梦，可却无论如何都无法醒来。

梦里是一片火海，熊熊火焰将她吞噬，而她的师父在对面遥遥相隔，红烛喜服。

梦里的她努力放声呐喊，可却一点声音也无法发出，足有千斤重，不能有丝毫的移动。

她只能任凭大火肆虐，逐渐吞噬至全身，梦中的她很是清醒，她知道这一切都是假的，全部都是梦，可她就是无法醒来。

直到最后，她眼睁睁看着自己被火光吞噬，而他的师父转过身，执起身旁女子的手，一步步迈向里面……

“不要……不要，师父！”芜月再次惊醒。

“暖暖，别怕！师父在这呢。”月千尘温柔地拍着她的背，柔声哄道：“是做噩梦了吗？别怕，师父在这里。”

她被惊得一身冷汗，醒来却发现那个在梦里漠视她的人正在自己的面前，她再也忍不住了，委屈一时尽数涌上心头，她一把死死抱住月千尘。

月千尘只当她是被吓到了，缓缓地抚摸着她的后脑，语气温柔，“好了，别哭了，师父不是在这里吗？”

芜月听到他这么说，突然间放开了他，抬着头望向他，问道：“师父，你会永远陪在暖暖身边吗？”

月千尘被她这么突然一句话给问得莫名其妙，但还是轻声回答道：“傻丫头，做梦梦见师父离开了吗？师父当然是会永远陪在你身边了。”

芜月却只是直直盯着他，一言不发，月千尘感觉有些奇怪，正想再次安慰她时，芜月突然开口道：“那你以后能不能不要再去见容华郡主了？”

说完，两人都是一愣。

月千尘是觉得好端端的她为何要这样说，而芜月则是霎时被自己的这一番言语给吓着了。

这只是她内心深处的想法，可没有想到，她竟是一时之间脱口而出。

瞬间她感觉有些无地自容，她在害怕，害怕自己的那些小心思被师父所察觉。

师徒之恋，是为禁忌。

而她觊觎着自家师父，是为大不敬，天理难容。

她是个罪人，她自己默默承受就好了，绝对不能让师父知晓到。

芜月偷偷抬眸去瞧他，好在师父看似并没有将她刚刚的话放在心中。他说道：“可是与容华郡主起了争执？她是娇宠着长大的，一向娇纵惯了，你何苦同她争什么不快？”

月千尘伸出手，宠溺地摸了摸芜月的脑袋，低声道：“暖暖，你记住，师父永远都是站在你这边的，但有时候在面对权势，可能会有些身不由己，但那只会是短暂的一时。”

芜月不太明白他说得是什么意思，更不明白他同自己说这些干什么。

但她记住了，师父说，无论如何都会站在她这边的。

霎时，这几日的郁闷瞬间化为乌有，开始明朗了起来。

她的不开心来源于他，她的开心同样也是来源于他，对于芜月来说，月千尘是她这一生所有的曙光，是她的心之所向。

……

芜月同当下那个荣宠至极的皇贵妃相遇之时是个傍晚，夏日的夜晚，御花园的微风吹得很是舒服，青瑶喜欢，芜月也喜欢。

于是她们就这样相遇了。

青瑶在看见芜月的时候，阿若在一旁小声提醒她那是长公主芜月，青瑶颇有些愕然，她不知原来帝临还有一个公主，不过这堂堂长公主看起来真的是有些寒酸。

没有大批下人跟随，只身一人；也不像容华郡主那样华服加身，只单单穿着一件再普通不过的纱裙。

帝临长公主，生母不详，先皇不喜，在这宫中还没一个郡主尊贵。

青瑶不由得有些替她心酸，好端端的一个公主却是当成她这般，叫人忍不住去怜惜她。

芜月对旁人内向惯了，她下意识地就要逃离，却被青瑶突然喊住：“慢着！你躲什么？本宫又不会吃了你。”

“皇贵妃。”芜月被迫停下，她转过身对青瑶恭恭敬敬地行了个万福礼。

虽然之前皇上告知过青瑶，在宫中不必向任何人行礼，但她仍然给这位长公主回了个礼。她毕竟是帝临国的长公主，即便不受先帝宠爱，也毕竟是正统出生，这礼，她理应受得起。

芜月低着头，却并无低声下气之感，她只是不想去搅这趟浑水。

如今皇贵妃深受皇兄宠爱，在后宫里更是地位无人能及，宠冠六宫；但也因为要建造摘星楼的事，闹得朝堂上沸沸扬扬，多少个大臣们都是对此颇有意见。

芜月儿时就知道这后宫里是没有哪个人能够一直荣宠下去的，墙倒众人推，衰败的时候更是会连累身边的人。

她本就是个空壳子公主，端着荣耀的虚名，她不想去招惹一些对自己不利的人和事，更是怕自己得罪了眼前这个荣宠至极的皇贵妃，所以芜月并不想同这位皇贵妃有所来往。

“公主也在这乘凉吗？不妨一起。”青瑶轻轻挥着手中的团扇，微微笑着。

芜月本想拒绝，但她都这样邀请了，她也只好硬着头皮应下了。

芜月从小到大，都不懂得去拒绝别人，不论好的坏的，她都只会自己去承受；哪怕是她不愿意去做的，她也不会拒绝，一是不敢去拒绝，二是不懂如何拒绝，只会打碎牙往肚子里咽。

就连她自己都厌恶这样的自己，她窝囊又胆小。

青瑶从她那副不情愿却又默默应下的神情中也看出来了她的性格，这不怪她。

身为长公主，却是从小在那样的环境中长大，就算后来被迎上公主之位，可依旧是个不受重视的，人人可欺。

看着她自卑怯懦的模样，青瑶顿时想到了从前的自己，那时候主子还未曾救她于水火之中，她也是日日在那些奴隶主手下讨饭吃。

每日都遭受着折磨，她也是像她这般，对人对事，无比的小心谨慎，生怕出了什么错，招惹了什么不能得罪的人，日日都是过得小心翼翼。

青瑶从小就没心没肺，受尽苦痛，却也还是对生活充满了希望，在她看来，只要还活着，那就不算是绝望。

她希望芜月也是这样的，如今先皇也已经故去多年，宫中又没有什么太后，她是帝临国的公主，无需再看他人的脸色。

青瑶知道芜月有些不适应，只是随意地看了看御花园的风景，吹了吹此间的凉风，她就同她告辞了。

青瑶走后，芜月才终于放松了下来，这是她从小来养成的通病。

面对权势，总是格外的惧怕和怯懦。

但……这个皇贵妃，对她很是温柔呢，她对自己说应该多笑笑的。

因为她说，公主笑起来很好看呢，温柔无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