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魔窟所在的地方真是意外的山清水秀呢。”

“……我们是魔羽教，不是魔窟。”

“可是当年大家都这么叫的啊？”

“我觉得这么叫的只有你。”马鹿无奈地吐槽道。

经过数日的跋涉，马鹿与森兰二人终于来到魔羽教的本部——丰谷。

位于任国与北国交界处附近的一处谷地，三面环山，一面背水。从风水学来说算是十分晦气。但很遗憾的是这里不是聚魔之地。

山谷的断崖之下，坚固的木料插入断壁，数栋房屋在此离底数百米建立。山中雾气缭绕，无论是从断崖上往下望，还是从谷底往上望，都看不见这建造在中间的空中楼阁。

马鹿变为一只巨大的鸽子，背着森兰穿过雾气，来到魔羽教的地盘。

“怪不得当年修真界几乎倾巢而出，也没有找到魔羽的所在。”森兰不由自主地赞叹了一番。

“你对此很惊讶？”马鹿神色古怪地看向他。

“这么巧妙的设计，本身就很值得惊叹啊？”森兰不解。不知为何马鹿会用这种表情看他。他又不是什么吝啬赞赏的人。

“可是……宇达那家伙一直吹嘘你小时候就有这么厉害的创意……”马鹿的脸色更加古怪。她怀疑这个人是不是故意装作不知道，然后在这疯狂夸自己。

“哈哈……都过去三百年了……”森兰试图打哈哈蒙混过去。不过对于普通人来说，三百年确实太久了。久到那些以为绝不会遗忘的事情，都已经模糊到仿佛没有存在过。

对于一个一直把自己人生定义在二十五岁的人来说，这三百年的沧海桑田就更是如此了。

“行吧。”马鹿无奈道，“你顺着这条栈道往前走，走到最后一个房间，就是宇达住的地方了。”

森兰顺着马鹿说的方向看过去，远处确实有一个看着就与众不同的房间。只不过……

“听你的意思是不打算带我过去了？”他问。

“宇达说想跟你单独见面。而且我还有别的任务要做。”

“嗯……那我就不耽误你了。”森兰有些同情地看着马鹿。堂堂一个妖怪，居然被当做信鸽驱使，真惨啊。

“……你的眼神什么意思？

“表示友好和善意！”森兰习惯性胡说八道。

“……”为什么跟他说话莫名其妙的来气？马鹿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脾气不好。“那我走了。”

“再见啦。”

“再见。”说完，马鹿就跳下了空中栈道，回到一片雾气中，不知飞向何方。

“接下来就是去找宇达嘛。”森兰愉快地舒展了一下身体，“没想到居然还能见到他啊。我一直以为那次就会是最后一面了呢……”

一边思索着，他一边按照马鹿的指示前进。

他一直觉得自己是个不幸的人。

出生在修真世家，却是独一无二的绝灵体质。

那些自称无所不能的修真者们在他面前竟然与普通人无异。用灵力帮助他也好，用灵力伤害他也罢，这些灵力从来没有过一丝作用。一瞬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在修真者成堆的天涯山上，他将是唯一一个注定终身都只是凡人的人。

“他只能是凡人。”森兰已经记不清是哪个人……又或者是哪些人说的话了。

“凡人也没什么不好。”他的母亲安抚他。

反正那个时候，他的大哥已经赫赫有名。洛家已经后继有人。他无论是个什么人，都只能活在大哥的阴影下。

这么看来，从一开始就是不必竞争的凡人确实没什么不好。这算是幸运吗？

在他思索出答案之前，下一件不幸就发生了。

“夫人这是……恐怕活不过半年。”他记不清那个病的名字了。

“要怎么才能治好？”

“需要灵力深厚之人用纯净的灵力为她打通血脉。否则要不了多久，尊夫人就会因血脉堵塞而死。”

“那我便可以。”他的父亲为了救他的母亲，持续数日为她输送纯净的灵力。

也因此，本要提升境界的父亲再也没有机会达到下一个境界了。父亲的天寿已经不足以支持他再修炼百年。

不过也正因此，他们夫妻二人才能在数十年后共赴黄泉。谁也不抛下谁。这是森兰三百年后才知道的事情。

就在他的母亲痊愈后不久，不幸再次降临到他的身上。

“尊公子……得了跟之前尊夫人一样的病。”

“……”他的父亲没有回话。

“……”大夫也沉默不语。

他们都心知肚明——他没救了。

只有灵力才能治疗这个病，而他偏偏是不会受到灵力影响的人。

“他还能活多久？”

“公子年轻体壮……时间还很多……但……活不过二十五岁。”

“是嘛……”

从那一天开始，他就认定了自己最多还有十九年的时间。

那位大夫也确实说对了。他最后死在死亡沙漠里的时候，刚好二十四岁。

……

“这句话你到底要问我多少次？”三百年前，宇达不耐烦地问。

“这是最后一次了。”因为我的死亡，已经近在咫尺了。

已经决定用最后的时间去探一探死亡沙漠的他，笑着与友人告别。

如果我能活着回来就好了呢……

他看着漫天的黄沙如是想。

……

三百年后。

他回来了，却已经不再“活着”。

“森兰……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他笑。笑的和死前的最后一面如出一辙。

与那时候一样，妖怪的样貌不曾变化，他的尸体也没有腐烂。时隔三百年的重逢竟感受不到岁月的流逝。仿佛一切仍是年少时的模样。

“我能……抱你一下吗？”在各门各派的传言里嗜血而无情的魔教教主，此时却和多愁善感的普通人无二。宇达的心中此时只有满溢的悲伤与怀念。

森兰依旧只是笑了笑，旋即慢慢地走近宇达。

比起言语，行动才是更快的表达感情的方式。

森兰主动拥抱住了宇达，而宇达也紧紧地回抱住他。

“你终于回来了……”

“我本没打算回来。”森兰只能笑笑，说不出更多的话语。因为他知道……

他们的友情只会有破碎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