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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年秋风渡

作者:锦与寻 | 分类: | 字数:30.4万

第80章 河山梦里属他人(3)

书名:又是一年秋风渡 作者:锦与寻 字数:2305 更新时间:2024-10-28 02:49:18

林小鹤到底是唱霸王的,一开口似鹤唳九霄。乘客们被他的气势唬住了,当他是什么有身份的大人物,不敢造次,依依不舍地将行李都抛了出去。

经这一遭,白芷对他的好感愈深,紧盯着他不愿挪眼。

林小鹤回头对上白芷的视线,不起澜漪地在她身侧复坐下。

未几,空乘又来喊道:“不行,不必要的东西都扔了还是超重,得下去两个人!”

底下唉声一片:

“超重也没法子,我的行李全扔了!”

“不如你下去吧?”

一群人起哄道:“对,你下去!下去!”

空乘欲哭无泪:“我怎能下去?你们这样耗着,谁也走不了呐!”

众人面面相觑,这种情势之下,大家都恨不得马上离开金陵,哪里会有人肯下飞机?

吵吵嚷嚷半晌,忽听得防空警报,空乘大惊失色:“再不起飞,我们都要死在这里!”

素蝶毅然起身道:“我下去。”

“不可!”惊鹊和林小鹤几乎异口同声。

“你们先走。”素蝶莞尔一笑,不顾身后人的劝说,决绝走下舷梯。

程澈一直没有音讯,她怎会就这样离开?她不放心,她要去找他!

一架敌机低吼着飞过,接着轰隆一声,一股热浪扑面而来,素蝶被震飞了一两米远,登时眼花耳鸣,疼得半天缓不过神。

她恍恍惚惚地爬起来,蓦然知晓发生了什么。惊惶回头只见满地废墟,失魂一般撕心裂肺地大喊:“师哥!惊鹊!”

“我在这里。”惊鹊甩了甩头上的泥土,“林小鹤和白芷在飞机上……”

素蝶仰面一看,那架客机在跑道的尽头一飞冲天,稳稳地在空中飞行,总算是有惊无险。

她松了一口气,急忙拽着惊鹊躲进附近的防空洞,责怪道:“你出来做什么?”

惊鹊一把抱住她,固执道:“你去哪里,我也去哪里!”

素蝶奈她不何,只叹:“你真真的是太任性了。”

惊鹊哼道:“你同我半斤八两,也不必说教我。”

雨水连绵不绝,防空洞里灌了水。洞小人多,擦肩接踵,空气闷滞不已。惊鹊一脚踩在深水里,彻骨冰寒却无处可挪。待空袭过去,右脚已经冻得毫无知觉。

素蝶心疼道:“你怎的不告诉我?”

“告诉你做什么?换你的脚冻伤?”惊鹊不以为然,“我杂耍出身,什么苦没吃过,这点伤痛不至于小题大做。”

说着逞强走了两步,若不是素蝶扶得快,她便要趔趄在地。

“傻丫头,你总爱把苦楚往肚子里咽。生是小姐,却没小姐命。”素蝶转过身来要背她,“上来。”

惊鹊心里一暖,别扭道:“你这纤弱的身子,可背得动我?”

素蝶道:“你只管上来。”

惊鹊满心欢喜正要扑上去,面前人突然被拉开,自己也因不稳而跌进一个男子的怀抱。

程澈一左一右揽住她们,责道:“你们为何没走?”

惊鹊挣扎着:“你这个浪荡子,放开我!”

程澈扶正她,“阿雪,我是你哥哥。”

“呸!什么哥哥?”惊鹊故意臊他,“你之前不是要追求我?”

程澈忽然面色凝重起来,再问:“你们为何不走?”

素蝶道:“你这几日毫无音讯,我怎么放心走。”

他怎能告诉她,他为了几张船票四处奔波求人,却得了闭门羹。如此难堪之事,他怎会教她知晓?

程澈揽紧素蝶,满心感动尽在不言中。

惊鹊回望机场,幽幽道:“机场毁了。”

机场弹指之间成了一片废墟,远远望去,是一座巨大的坟冢。雨声和哭喊声混在一起,无限悲伤疯狂滋长。

码头人群如山似海,严季护着母亲顺人潮往前挤。严如韵紧紧握住手中的伞,生怕被人掀掉了去。

前方突然惊呼一声,紧接着一阵哭天抢地,人潮又往后涌来。严季紧紧搂住母亲,随着人潮来去,不知前方发生了何事。

在一阵喧闹之中,隐约听得人哭喊:“你们这是要断我的活路呐!”

又听得“砰砰”两声枪响,有人喝道:“渡船征用,速乘火车离开!”

严季一惊,哪里有西去的火车?不坐轮船,难道靠汽车?靠两条腿?何时能到重庆?真真的是断人活路!

普天之大,竟没了安身之处。

严季虽满腔怨怼,但也只能先回家来再做打算。

一回来竟看见程澈和素蝶、惊鹊都在,惊道:“你们怎地没走?”

毓珺看来被她们气得不轻,脸上白一阵青一阵,翻了一个白眼道:“可不是两个傻姑娘!”

严季看见程澈,叹道:“你的事我都听说了。”

素蝶蹙眉:“何事?”

“严季!”程澈连忙喝止,却遭了素蝶一瞪。

“都已经这样了,告诉她又何妨?”严季顿了顿,道:“他得罪了沈先生,买不到机票;与洪华堂为敌,坐不了渡船;继承家业不久,在各名门望族之间没威望。再加上沈先生和洪华堂敌对在前,哪里有人肯用身家性命为代价去帮他?堂堂金陵首富之子,真是极惨。”

素蝶一怔,望向程澈:“所以……你是骗我的?”

程澈默然。

严季摇头叹道:“实在不行,便开车走罢,能逃多远是多远。去不了重庆,那便去武汉。”

程澈猛然抬头:“你可认得修船的师傅?我家有一艘失修的废船。”

严季喜道:“正巧,我家隔壁那王大爷,在船厂里做了几十年。”

那王大爷五十多岁,斗眉牛眼,唇上稀稀拉拉地长了几根软髭,裹着一床破棉袄缩在炭火边。

他望见严季进来,喜孜孜地招呼:“阿季,橱子里有二锅头,拿来陪我喝两杯。”

严季熟门熟路地拿了酒,替他斟上一杯,寒暄几句:“王大爷,大伙都走了,你怎么不走?”

“我孤家寡人一个,还折腾个什么劲。”

杯酒入喉,王大爷颇为满足,又道:“我要为我儿子守住这片宅地,待他从军回来,也能有个去处。”

严季抬头瞥了一眼香案上的相框,照片里是一个十来岁的男孩,一身笔挺军装,稚嫩的脸上是一双鹰眼,犀利而不屈。

这样一个英姿勃发的少年,却死在了战火中。

严季不忍唤醒王大爷,陪了一杯酒道:“我这里有一艘船荒废多时,您能替我看看吗?”

“嘿,你小子可是找对了人!你王大爷在船厂里干了几十年,年年都是劳模,什么船我都能修!”

严季敬他一杯,笑道:“那便劳烦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