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空阁。

柳树林环绕的一潭池水，静得像镜子，池边的茅屋古朴又精致，一眼就能看出是女主人的，茅屋前有一块巨大的纯白方岩，青空端坐其上。

“做我的弟子很难，下跪吧。”

他跪下了。

“从此不再有好日子了，你怕不怕？”

他答非所问，“老师，极光印象是什么？”

青空也答非所问，“先看看你的伤，躺下。”然后给了他一粒丹药，让他躺在方岩上，他吞了药顷刻就睡着了。

一个声音从柳林外传来，“平日里闭门谢客，万事不求人，今天却请我这老头子来，看来是遇到事了。”

进来一个老头，脸瘦的像刀子，眉眼里全是尖酸刻薄，还缺了两颗门牙，嗓音里带着毛刺儿。老头走到池边，看着水底密密麻麻地插着的一把把剑，“这里也不过如此，这些剑倒是宝贝，泡着可惜了。”

“我每杀一人，就把剑放进水里洗涤杀气。”青空道。

“你杀的人不少，”老头眼皮直跳，“说正事吧，还有一堆的俗事要做，我可不像你们这些长老，只需要动动嘴。”

青空直接说道，“那就给这个孩子看病吧。”

老头给吕延号脉，渐渐面露难色，从豁牙里往外喷着粗气，“很奇怪，这种伤口应该最容易愈合的，怎么越来越新鲜？”

青空不说话，静静地听着老头的话。

“一种奇怪的外力，”老头摇摇头，“不是毒，也不是诅咒，我无法下药。”

青空无言了片刻，“谢谢孙神医，我说的话依旧有效。”

孙老头有些不好意思，拿出一粒丹药，“无功不受禄，我这儿还剩三粒片仔癀，给他吃一颗吧。”

青空收下。老头往外就走。青空又问道：“孙神医不会有难言之隐吧。”

孙老头的脸立刻回复了尖酸刻薄，“我孙木三看病从来不掖着藏着，不像你们这些长老，暗藏险恶。”

“我收回刚才的话。”

孙木三拂袖而去。

青空说道：“你早就醒了。”

吕延睁眼坐起，刚才是假睡。

青空没有生气，“我没当过老师，不知道怎么教你。”

“怎么教都行。”

“修真有道、法、术，道不可教。我有三种法，内丹法，金刚不灭法，太上感应法，你可以选一种。术有多种，外丹、炼器、诅咒、天象、风水、奇门遁甲等等，你想学什么都可以，唯独毒术我不会，我也不希望你学毒术。”

“老师，我想学飞行。”

青空的声音变成了冬天的冰山，“第一课，我不喜欢所答非所问。”说完便离开了。

吕延就这么被晾着，他走到水池旁边，看着水底的宝剑。

那个年轻修士来了，“跟我走，给你安排住处。”

刚入门的新人被分为三类，第一类就是像吕延这种白纸一张的，俗称生瓜蛋子；第二类是已经有了底子的，吐纳引导，气感运行，甚至经脉气海都开辟了，但是和青云门的修行体系可能会有冲突，需要调整甚至重修，这种称为半熟的；第三类就是根基已经扎实了，并完全适合青云法决的，这种全熟的就可以直接跟着师父修炼了。

在青云门，入门的功法是大一统的，因此便集中起来传授，这样的好处不言而喻。第一类由优秀的年轻弟子带，第二类则由老家伙来经管。

禅堂，一个叫段德的胖子负责教授这群生瓜蛋子，他颇有传道受业的本领，深入浅出旁征博引举重若轻，把功法讲得明白无误，生瓜蛋子们都修炼起来。

他最欣赏一个叫庞博的弟子，这孩子是天才，已经被朱雀长老收了。庞博果然不负所望，第一个就掌握了功法，真气已在体内不间断地运行，丹田也越发饱满。

段德心中充满了成就感，这是他带过的最好的生瓜蛋子，他看着庞博，几乎看见了荒古大帝的影子。

吕延就在庞博的身后，段德讲得他都听懂了，也照着做了，就是体内产生不了真气，倒是觉得身上痒痒的，盐碱地再怎么耕耘也长不出水仙花，就是这么个道理，他的资质太差。气沉丹田就更不用说了，他都怀疑自己有没有丹田。但是他不放弃，强自按照功法导引着，身上越来越痒，连鼻子都痒。

庞博已经入静，脑海中一片清明，继而忘我无我，静极生动，开始有了祥和的光，还诞生了一棵青莲。

突然，一声惊雷冲进了庞博的脑海，把他的脑海搅碎，成了一片混沌，那棵青莲也被惊雷击成了灰。

庞博大叫一声，一口鲜血喷出，绝望地看了这世界一眼，眼中的神采消散殆尽，双目紧闭仰倒在地。

砰砰，还有两个孩子也倒下了。

段德此刻仿佛五雷轰顶，脑子里一片空白，然后才反应过来，“无量天尊！”他扑到庞博身前，封住了庞博的几处大穴，又掏出丹药塞进了嘴里，心中祈祷着不要出事，但眼看着庞博七窍流血，气息越来越弱，竟渐渐不治了。

“无量天尊……无量天尊”，段德满头大汗，这时他才想起罪魁祸首，眼中是无尽的怒火，全都倾泻向了吕延。

吕延睁开了眼睛，刚才鼻子太痒，他忍不住打了个喷嚏，然后就听见一片喧哗之声，“怎么了？”他想问，正好看见了段德的杀人目光。

还是禅堂，成了两个女人的战场。

青空让吕延站在她身后，对面站着朱雀长老，就是那个红衣女。

朱雀长老气得有些哆嗦，几乎能听见咬碎银牙的声音，她质问青空：“你说，这件事该怎么办？”

青空很冷静，“你再收个弟子，还能怎么办。”

“你！”朱雀长老气极，“此事你要是不给我个说法，我就直接向掌门禀告！”

“没说法，你禀告掌门吧，我走了。”青空领着吕延就要离开。

朱雀急忙拦住了青空，“不许走！”

青空的声音又冷得像冰山，“我要走，你拦得住我吗？”

“你！好好好！”朱雀连说三个好字，“你欺人太甚，此事绝难善了！”

“小题大做！”青空领着吕延离去。

庞博没死，但是成了白痴，后来如何处置就没人关心了。

回到青空阁，青空就消失了，吕延又无人过问，像被打入冷宫的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