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凉的水拂过脸颊，这是楚景苑恢复知觉后第一个感受到的，等他睁开眼后，才发现自己依然海滩边。

天青色的空间不见其他人的踪迹，他自己半个人泡在逐渐翻腾雀跃的海水里，他原来昏迷是在干燥的沙地上，而随着潮起潮落，他也一点一点的浸泡在海洋中。

原本散落在他身边的那些物资和战斗的痕迹都被大海一一的抚平，他要是再晚一些苏醒，估计自己也要跟着被拉入海洋的怀抱中。

“这是战斗结束了？还是怎么样？”楚景苑揉了揉自己的后脑勺，他惊讶地发现，自己除了有点头晕脑胀之外，似乎没有什么明显的体外伤。

“战斗结束了，一部分人投降，一部分人当场跑了，这其实并不难预料到，他们和人造人合作，被人造人设计团灭是迟早的事情。”

莫楚辰在他昏迷的时候围观了全部，这三波人马来自于不同的安全区，他们的目标也不同，第一批人明显就是过来探探底的，他们在意识到情况不对就立即撤退了，第二批人就属于对人造人厌恶异常的，他们不是奔物资来的，他们的目标是摧毁一切物资，让人造人无法搬弄是非。

至于第三批，那就是和人造人有深度合作的队伍了，他们似乎收到了某种命令专门过来蹲点攻击楚景苑他们队伍的，那领头人也不是蠢货，在意识到被人耍了之后几乎没有犹豫就倒戈了。

“你什么都知道？”

楚景苑顿时崩溃了，他跪坐在海水中，气恼的咆哮：“你既然什么都知道，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要任凭悲剧发生？明明你可以提醒我，可以阻止悲剧发生的！你为什么什么都不做？只是冷眼看着？好不容易找到的归处，你怎么就忍心看它支离破碎？”

“小景难道真的没想过那些弊端吗？”

莫楚辰温和地询问：“当时知道真相的你，难道没有想过其中的弊端吗？你是高中生哦，可不是小学生，这点事情你会不知道吗？再者，你确定被人造人支配的安全区是你的归处？”

温和的音调似一把利刃扎入了楚景苑的心脏，他表情呆滞的盯着海面，眼中的水雾打转了一圈，最终还是没有落下来，又被强忍着憋了回去。

是他忽略了那么大的弊端吗？不，他没有忽略，只是他一直不愿意去想最坏的情况罢了。

沉溺在虚假平静中的是自己，不愿意清醒活着的也是自己。

楚景苑心中憋着一层郁气，他拍了拍身上的沙土，拖着沉重的双腿一步一步地往森林里走去。

“你不会因为我说的话恼羞成怒了吧？小景~”

莫楚辰相当没有自知之明的在路上询问。

“我知道我不应该怪你。”

楚景苑语气颇为麻木，他不明白自己怎么会长出这样子的人格，难道自己的性格中也有漠然的一面？

“或许你可以尝试看看自己走出一条道路。”

莫楚辰提出建议：“既然人造人已经开始偷袭了，那安全区肯定已经无了，你再回去也没有用。”

“别说的那么轻松，不回去看看怎么知道呢？在者，我只是想要安定的生活而已，难道我想要寻求安定也是一种错误吗？”

楚景苑一步一步执着的往前走，哪怕吸满水的裤子像两包水泥一样包裹着自己的双腿，哪怕举步维艰，他也想回安全区看看。

“你以为的安全你以为的安定，不过是有人在替你负重前行罢了，这世上哪有坐享其成那么轻松的事？”

莫楚辰轻轻的笑了，不知是在笑他的天真还是在笑那无知的灵魂。

不知道走了多久，月色渐渐浓郁，身上的制服也已经逐渐的干涸。

楚景苑终于走回了安全区，以往还有着零星灯光的安全区，此刻在黑暗中没有一片光芒。

彼时的安全区此时早已经被硝烟笼罩，之前的建筑物全都成了残檐断壁，昨天的安定已经成了遥不可及的回忆。

目睹一切，楚景苑脸部肌肉微微的动了几下，表情不知是悲是喜。

面对这一片荒芜，他甚至不知道如何的下脚。

沉默的片刻，他终于决定踏入这荒芜的废墟中。

踩着断裂的路面越过散发着荒凉的断壁，楚景苑停留在了昔日的狙击场边，静静的看着失去原本面目的空旷场地。

就在不久前，还有个教练说要传授他独门秘技，而现在那个教练早已不见踪迹，说不定也早就化作了飞烟。

空气中飘荡着挥之不去的硝烟味。

楚景苑轻轻的闭上眼在这一片黑暗中，他仿佛看见了十几天前那一片和平的画面，这画面里有嬉笑着要出去收集物资的人，也有拉了一大批物资兴冲冲回来分发资源的人，每个人都努力的活着，每个人也都有活着的理由。

那画面中的安全区是如此的平静，无论是食堂煮饭的菜香还是谈笑时无意之中对视的会心一笑，这些都是如此的真实。

然而双眼睁开眼，前的一切轰然倒塌，冷冷清清的月，冷冷清清的废墟，什么都没有，什么都像幻影泡沫。

“一直以来我一直在逃避，一直想要追寻一个有人撑着的地方，但是一直以来残酷的现实总是将我寻找的安定击碎，俗话说得好，靠人能倒靠山山塌，或许我真的应该要为自己而努力。”

楚景苑弯下腰，从废墟中捡起了一片衣服碎片，他记得这衣服是那个教练平常穿着的。

细细的抚摸着那衣服碎片，最后他抬起手，任凭碎片从自己的手中飘走。

楚景苑神色困倦地说道：“我需要重新思考一下自己的一切，我知道这是一件很任性的事情，但是希望你给我一点时间，让我安静的思考一下未来。”

“当然没问题，你尽管沉睡就是了，小景~”

莫楚辰微笑着，在接管了这个躯壳。

他站在了散发着硝烟味的废墟当中，潮湿的黑色制服散发着浓郁的腥臭味。

皎白的月光下，这消瘦的身影格外的危险冷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