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宣公子托人送一个盒子。”

宋澄招手让侍从将盒子呈上，只是一个很普通的盒子，侍从将盒子打开，她顺势向其中望去，一个极其熟悉的东西在盒子中安静地躺着，浑身暗红光亮，辉煌从不消减。

南木弓。

宋澄伸手将南木弓拿起，突然发现南木弓有些重量，从前用这南木弓只觉轻盈顺手，到底这身子不比往日了。

可她明明记得将南木弓放在瑖花楼了，何时到了宣祁手中？

“公主，公子派小的来给公主传句话，公子想邀公主骑射场一聚。”

“好。”宋澄将南木弓顺手递给春桃，转身往屋中去换衣裳。

这么久时间了，也该活动活动筋骨了。

骑射场

宋澄刚走进骑射场，远远地便瞧见一身深蓝色骑装的宣祁正抚摸这一匹黑色的骏马。

“你们在旁边候着。”

宣祁转身，只见一袭暗红色衣裳，将长发高高束起，手握南木弓的宋澄正向他走来。

“公主。”宣祁看着宋澄轻笑。

“嗯。”宋澄满意地点了点头。

今日可没有行什么虚礼。

“公主今日可要与我比试一番？”

“有何不可？”

两人相视一笑，眉间尽是舒展。

“那我们便绕这骑射场跑个三圈。”宣祁爽快地拍了拍马儿，将缰绳交给宋澄，他则是转身去牵另一匹马。

两人翻身上马，少年的脸英气逼人，少女也不甘示弱，两人挥动马鞭，纵马疾驰在这骑射场。

两匹马儿一同跑了一段路途，宣祁转头看见宋澄迎风开怀大笑，一声比一声高的御马声，他突然有些沉迷于这样的场景，好似周围一切景物都不存在，只有眼前人在肆意地笑。

尽情。

很快，宣祁的马儿便落后了一小段距离，正在这时，他看见前方不远处马上的人转头朝他招手：“阿祁，快跟上！”

那呼唤和熟悉的笑脸令他如梦初醒。

“好嘞！”宣祁扬起马鞭，他定会跟上她，再次与她并肩而行。

很快，两匹马一起冲过了终点，宋澄翻身下马，春桃连忙上前来给她递手帕，她接过手帕擦汗，不过是骑了几圈马，竟这般酣畅淋漓。

御风而行的感觉真是自由。

反观宣祁，他却毫无疲惫之态，到底是个习武之人，此事于他来说轻而易举。

“公主。”宣祁走到一旁拿起侍从手中的南木弓，双手奉上。

一如当年，他也是将自己心爱之物毫不犹豫地献上。

宋澄从容地接过：“不知公子这几年箭术有无精进？”

“有些许小进步，不过还是不及公主当年。”宣祁勾唇一笑。

三箭齐发。

宋澄拿起箭搭在弓上，拉弓，放弦，‘咻’的一声，箭中红心外圈。

“到底还是生疏了。”宋澄突然感觉手有些抖。

之后又是‘咻’的一声，另一支箭稳稳地落在了宋澄那支箭的旁边，两支箭紧密无间地挨在一起。

“看来公主与我，还需再练习一番。”宣祁耸肩。

宋澄不禁捂嘴笑，这算什么？都能把箭射得如此精准，还练习？这么明目张胆地迁就她吗？

她再拿箭搭上，瞄准红心，拉弓射箭，一连射了好几箭，只有一箭正中红心，可她却越来越觉得力不从心。

“公主？”宣祁看着宋澄的额上冒出些汗，他掏出帕子递给她。

可宋澄没接，她只是继续一箭接着一箭，这才多少箭，她的手便这般不受控制，而且那箭也射得零零散散的，不过三年，她最引以为傲的箭术便如此不堪了吗？

一旁的宣祁发现宋澄的面色越来越苍白，莫不是旧伤还未愈，才不能如常人一般操练？

“公主，停下。”宣祁情急之下一把抓住宋澄往箭筒中拿箭的手腕，居然……在抖。

宋澄连忙放开箭，从宣祁手中抽出自己的手，她面色有些微不可察的窘迫。

“有些累了，先走了。”宋澄急忙转身，不知为何，她只想迅速逃离。

“公主。”宣祁未作任何思考便一把拉住她。

宋澄面无表情地看着宣祁，只见宣祁眼中满是心疼，他莫约已经猜到了什么，折了鸟儿的翅膀，不如一刀了结。

“公主久病，如今瞧着虽好转了许多，可我看还需慢慢恢复，不如我陪公主时常来这训练场练练可好？总有一日，公主定会再如往日那般的。”宣祁的眼中有光。

她还会再如往日那般吗？宋澄心中是有数的。

她垂下眼帘，机械地点了点头，随后宣祁放开她的手，一旁的侍从围住她，她离开了骑射场。。

宣祁相信，终有一天，那个拿着弓百发百中的少女一定会再现英姿。

直到目送宋澄的身影消失，宣祁才回过神来，他从怀中掏出一个银簪，苦笑：“看来这次还没办法送出去啊，下次吧，下次就能告诉她了。”

在此之前，早有一道黑色的身影洞察了骑射场的一切。

宋澄到了寝宫直奔书房，将门关上，自己靠在在书桌前，缓缓平复心情，她只觉自己眼前的景象越来越模糊，瞬间，一滴清泪滑落。

这时，一道黑色的身影出现在房中，他二话不说走上前，张开双臂将宋澄包裹住。

宋澄靠在他的胸口，小声啜泣，眼泪在他胸前的衣衫上晕开。

慕恒只是紧紧抱住她。

过了一会儿，宋澄渐渐平复下来，她抬眼看着慕恒，这人总是神出鬼没的，却又这么及时地出现。

“你怎么来了？”

慕恒抬手抹去宋澄脸上残留的泪。

宋澄盯着慕恒那双暗金色的眸子，那眼本鲜少情绪，多的是深不可测，可如今却被哀伤填满。

“莫要问我后不后悔取仙草救你的蠢话。”宋澄多多少少猜出了慕恒的意思。

慕恒轻笑，眼中的情绪消散了许多，这就是他的选择。

“你呢？可曾后悔？”

“在皇朝这么多年的谋划，虽然我不知你具体都在做些什么，可我知晓你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你那么珍视那些与你一同作战的人，定不会让他们白白去冒险，我猜你本来就是想着在背后搅混水，等到一切大乱，大计已成的时候，你才率众人出来取得一切，万无一失吧？”

慕恒满眼柔情地看着宋澄。

“可是因为我。”宋澄虽这么说，却没有任何愧疚之意，她只是堂堂正正地承认了这件事。

“你为了救我出来，将自己暴露在众人前，你再也不能在背后操控了，反而将自己推倒风口浪尖，你后悔吗？”

“从不悔。”

两人彼此注视，眼中皆是坚定。

“我也从不悔。”宋澄回应，哪怕当时，要她以命换命，她也会毫不犹豫地将他换回来。

宋澄明白慕恒心中的大义，她也支持并相信他的道，她也知道他已经改变了计划，自己曾经所担心的事情一定会有一个满意的答案，并且她觉得自己幸运，能被人这么坚定地选择。

“听闻若是男子对女子有意，一定要与之诉说才正式，是我唐突了，这么久都未曾与你说些什么。”慕恒语气一如既往地平稳。

谁能想得到这么平淡的叙述是告白的前奏？

“宋澄，我对你有意。”

纵然是平淡的语气，依旧令宋澄心跳加速，她一直知道此事，却又好像一直在等这句话。

“我……”宋澄有些说不出话来，她不知该如何回应。

“你很勇敢。”慕恒轻笑，伸手点了点宋澄的眉间。

宋澄有些哭笑不得，论勇敢，她是有些本事的，可真正天不怕地不怕的人才是站在自己身前的这个。

不顾她皇朝三公主的身份，不顾她是他的克星的存在，不顾朝廷中局势险恶，他逆着一切暗流涌动，直直向她走来。

又是暗中处处护着她，又为她解决不少人不少事情，又细致入微地知晓她的心情。

真是坚毅又柔软。

宋澄心中喜滋滋的伴随着许多感动，她突然觉得自己的眼眶又有些热。

慕恒眼见宋澄好不容易将情绪稳定下来了，才三言两语那双有些红的眼却又满上的泪水，怎么？他的肺腑之言竟让她这么不知所措吗？

“不准哭。”慕恒突然一把捏住宋澄的脸。

宋澄感觉有些吃痛，旖旎又感人的气氛荡然无存。

“你做什么？”宋澄毫无防备慕恒这一下。

“你说说，和那个右相大人的小公子到底什么样的交情？”慕恒俯身靠近宋澄的脸。

感觉到慕恒有些醋意，可宋澄在慕恒平静的脸上却没有发现丝毫，完全和他说的话成了反差，宋澄突然有些想笑，她觉得他有些可爱。

“自是，好友。”宋澄一把推开慕恒的手，随后飞快在他脸颊轻轻一啄。

慕恒喜上眉梢，微微勾唇，脸色微红，可随之他又觉得不对，“什么样的好友？”

“就是……稍微推心置腹些的好友。”宋澄思索了一下，宣祁对于她来说和赵歌是不相上下的。

“推心置腹？”慕恒的脸一下黑了下来，“我觉得我需要好好跟你解释一下什么叫推心置腹，并不是人人都可推心置腹的，最好你只需对我如此。”

宋澄一愣，预感不妙，想夺门而出，可她刚转身便被慕恒一把抓住，随即便再次落入他的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