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次郎没有多余的语言解释，也没有多余的动作，径直走到营帐中央，抬手一个干脆利落的军礼，朗声说道：“波田中将阁下，中村联队石原小次郎少佐，向您致敬！”

波田中将没有立刻说话，只是板着一张苦瓜脸，微微颔首，然后他站起身来，走到近前上下打量一番小次郎，似乎不认识他一样。

事实上，小次郎在调任中村联队的军务次官之前，已经在波田中将的身边工作了一段时间，并且深得波田的认可与赏识。

看了片刻，波田中将依旧没有开口，却开始不停地来回走动。

帐篷内的空气变得凝重起来，中村大佐和敏大尉二人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这个不大不小的空间，忽地安静了下来，除了波田中将的脚步声，再没有第二种声音。

中村大佐、敏大尉以及武藏三人，似乎连自己的心跳声，都能够听得一清二楚。

既然最高指挥官没有发话，小次郎就保持着立正的姿势，站在原地目不斜视，任凭波田中将在自己面前来回踱步，他一直保持着不卑不亢的神态。

一旁的武藏看出波田中将的态度似乎有些不善，心中不由得一阵忐忑，唯恐小次郎遭到中将阁下的斥责与喝骂。

不过武藏显然低估了波田中将控制情绪的水平。

波田中将并没有冲着小次郎破口大骂，而是叹了口气，冷然说道：“小次郎，这次你的表现，委实让我感到非常失望！”

小次郎低头以示承认自己的错误：“是！属下辜负了中将阁下的栽培，万分抱歉！”

波田中将踱回到座位边，一屁股坐了下去，盯着小次郎的眼睛，看似漫不经心地说道：“说吧，这两天发生在你身上的事情，一切事情。”

对于波田中将亲临中村联队，并且紧急召见自己这一行为，小次郎在赶回来的路上，已然解读出其中蕴含的寓意。

经波田中将这一提问，连日来发生的一切，一幕幕重现在小次郎的脑海里－－

中村联队进攻第二高地遭到惨败。

中村大佐极力给这场失败找借口，但无论如何他都不敢向部队最高指挥官瞒报此事。

波田闻报后，马上就明白过来，自己战无不胜的“步炮协同战术”，多半已被支那军队破解。

事已至此，波田迫切地需要新的作战方案。

也就在这个时候，小次郎从鸠尾联队的驻地发来电报。

在这封电报里，小次郎明确指出，铁锯岭的支那军队已经掌握了破解“步炮协同战术”的战法，再运用这个战术，结局只会是铩羽而归。

小次郎建议波田中将故技重施，调集几支联队库存的毒气弹，全部集中到第一高地附近的鸠尾联队处，以便该联队能够快速拿下第一高地，打破铁锯岭防线链最为关键的一环。

波田中将虽然不晓得小次郎为何会出现在鸠尾联队，不过小次郎在波田支队里的地位颇为超然，经常出现在他自认为需要的地方，所以他出现在战场的任何地方，都不足为奇。

小次郎的方案得到了波田中将的认可，他决定依计行事。

军令一下，波田支队全军的毒气弹，便由各联队派出军车，押送至鸠尾联队，再转运至炮兵大队。

由于小次郎本人就在鸠尾联队，而本次的作战计划又是他提出来的，因此他名正言顺地留下来协助鸠尾大佐执行这个方案，并在毒气弹运抵兵营后，亲自带领车队赶去炮兵大队。

那天早上，在鸠尾联队营地里发生的种种诡异莫测之事，已然使得小次郎觉得其中大有蹊跷。

只可惜忙碌了大半天，几千人也没能揪出魏和尚一人。

随后发生的事，更是令小次郎追悔莫及。

那些好不容易才聚集起来的毒气弹，还没来得及派上用场，就遭到了魏和尚的全面摧毁，连一枚完整的弹头也没能留下。

一向极致冷静的小次郎，怒火攻心，对魏和尚穷追不舍，最终也没能干掉对方，徒留一腔的悲愤……

既然波田中将开口询问，小次郎自是不能隐瞒，当下简明扼要地说了自己离开中村联队这些天的经历。

“魏……大勇？”

听完小次郎的叙述，波田中将皱着眉头，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

小次郎点点头：“就是此人，我估计他是从西方军队学成归来不久的军人，不仅精通西方列强的各种先进战术，而且他本人还是一个极其罕见的狙击手，射击水平不在我之下。”

“即便如此……”波田中将缓缓说道：“你也不该被怒火蒙蔽了眼睛。”

顿了一下，他接着往下说：“你要时刻记住，你不止是一个狙击手，你还是皇军的一个少佐军官，你有更重要的事需要思考和处理，而不是亲自拿着枪，去跟支那军队的一个狙击手生死对决。”

小次郎没有说话。

波田中将说的这个道理，小次郎当然明白。

甚至，他比波田中将更加明白。

可是事到临头，当遇见魏和尚这个平生仅见的对手他就不由自主地感到兴奋，感到冲动，恨不得用自己的98K，将对方当场击毙。

波田中将似乎看透了小次郎的心思，他的来意，本来是要当面斥责小次郎不懂顾全大局，可是当小次郎出现在他面前时，他却怎么也提不起更旺的火气。

毕竟，小次郎是波田中将最为赏识的年轻一代的军官。

他的睿智，他的灵气，他的本领，以及他的气质，在波田中将眼里，都是不可多得的优点。

波田中将叹了口气：“为了凑足此次集中到鸠尾联队的毒气弹，我搜刮了支队的所有库存。我问过军需部的后勤供应处，短期内我军不可能再得到补充。”

小次郎沉声答道：“中将阁下，这次的毒气弹遭到毁灭性破坏，致使攻打第一高地的作战计划搁浅，这一切损失由我一人承担，我恳请阁下对我予以军法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