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荆湖之地的西南一角，一群人围在一起，靠着树干睡觉。柳家那几个男人还打着呼噜，君雅斜靠着柳芊芊，睡的也很沉。萤火窝在晴雨怀里像是个球……一行人头顶的夜明珠早被莫翰卿收起来了，黑夜里，什么也看不清。

莫翰卿睡不着，也没有神游，闭着眼睛却思绪混乱。归根结底，还是因为慕楚。

他生这么大从未喜欢过人。虽是有过族中的女子与他表明心迹的，但他总是能逃则逃，即便是原先能正常相处的，也因为觉得烦了怕了，就闭门不见了。

在雪山时，他父母没少为他操心，还想要不要为他张罗着办个什么会，让他在各修仙者的名门世家里挑拣挑拣。毕竟他长这么大，连个女孩子的手都没正经牵过。可这下，他对一个长得漂亮的男人却是心动不已……不知道父母知道了，会作何感想。

他记得以前，母亲与他说过的：“你若哪天是有喜欢的女子，一定要告诉母亲。我啊就是想看看翰卿心仪的是什么样的姑娘，不过我们翰卿喜欢的定然是好的。倒不一定非要是世家名门的姑娘，只要你喜欢，母亲都一定支持你。莫氏以前就是规矩多，这不行那不行的，可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重要的是你啊要喜乐。”

他不知道如若他母亲知道，他喜欢的是个男子，是否还会说“重要的是你的喜乐”。或许母亲不会阻拦呢？

但那又如何，自己喜欢慕楚，不过是一厢情愿。慕楚也是个男人，要是知道了自己的心思……会不会生气呢。慕楚被夸漂亮都如此生气，他不敢想。

他突然想起母亲曾叮嘱他说：“若有了心仪之人，你可定要对她好。原就是家里捧着的宝贝，断没有在你这里受罪的道理。”

对心仪的人，一定要好。他记得了。

——

次日清晨，天蒙蒙亮，慕楚就醒啦。睁开眼，见莫翰卿端正地坐在自己斜对面，猜他应该还未醒。

她昨日就总觉得他和柳芊芊回来后情绪就不大对劲，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说起来，她还没问他，是不是对柳芊芊有意思，若是有，她也好牵个线搭个桥。她是真喜欢做红娘。

“咕噜……”咕噜在她怀里打了个滚，一不留神，便掉到了草地上，“嗷！”

这一下所有人都醒了。

“怎么了！”花浪听它叫，有些慌张，却只见它爬起来，揉了揉屁股，似乎是摔疼了。“……你怎么那么蠢啊。”有些心疼，过去抓它起来抱在怀里，嘴上却不饶人。

慕楚见花浪把咕噜抱了过去，也没抗拒，看了看另外被惊醒的几个人，便说：“都醒了啊。”

“啊……醒了……待我再缓一缓，我们便出发。”柳芊芊的手臂被君雅压的生疼，君雅坐正了，她才揉了揉。

莫翰卿在一旁淡淡地问：“柳姑娘可是手臂被压麻了？”

“是有些……”柳芊芊尴尬地笑了笑，“无妨，休息片刻便好。”

其实莫翰卿只是礼貌性地询问了一句，慕楚看来却不是，只觉得「翰卿肯定是喜欢柳姑娘才那么关心她，他那么木讷的一个人，看来我要为他的幸福出一把力才行。」想着，勾起了嘴角。

柳芊芊他们一行折返的路线与他们来时是不同的，直至出了荆湖之地，他们都没遇到恶臭的泥沼。慕楚不禁问其缘由。

“这里原先也是有妖师的，只是前些年宁氏的家主把他们都赶走了，将这里开辟成了宁氏入荆湖之地的一条秘径，一般人不晓得。”柳芊芊解答道，“因为宁氏在此设下了幻阵，一般人解不了，就只能在原地打转。我在宁氏修学过，所以知晓。”

慕楚点了点头，明白了，就是为了自己家族的利益开辟了路径，但是不给别人用。

“此行我们到了碧野，可还要回柳家？”莫翰卿突然问道，“据我所知，应当是先经宁氏。慕楚可还要去找那位前辈？”

“我与宁氏的关系莫公子应当晓得的，我与君雅去宁氏也无妨。”柳芊芊答，然后对后头几个男人说，“我带着君雅与莫公子和冰医师要先去宁氏一趟，你们回柳家替我与父亲通报一声。”

那几个男人面面相觑，半晌才说：“大小姐，这不合规矩啊……”因为柳芊芊和那宁公子快要成亲了，按理来说这段时间是不能见的。

“无妨……我们去城中找一处客栈住下便是。”柳芊芊不想等，她希望君雅的灵脉赶快修复才好。

“柳姑娘为何不能去宁氏？”慕楚不明，柳家是宁氏的分支，没有不能去的道理。

“这……”柳芊芊有些不好意思开口，倒是一旁牵着的君雅嘻嘻笑笑地说。

“因为我姐姐要和那个大哥哥成亲啦！”

慕楚也是一愣，转过头看了一眼莫翰卿，看他神色未变，心里却想：「怪不得翰卿情绪不佳，哎，可惜了……」

得了命令，那几个大汉便与他们分道而行了，慕楚等人走了大路，路过城镇，他们则是抄近道回柳家。

因为一行人队伍庞大，没法再叫雪雕来载，莫翰卿与慕楚和柳芊芊商量，还是到城镇中找马车之类的代步，毕竟还带着孩子，徒步到宁氏确实太远。

一路颠簸，莫翰卿端坐在马车里凝神，慕楚看着他，则是很心疼。

「主人，你都看着这个莫公子半天了！」咕噜在慕楚怀里与她神会，很是不解，「到底有啥好看的？」

慕楚顺了顺它的毛，说道：「我是真觉得翰卿可怜，你说柳姑娘就快成亲了，他多失落啊。」

「是很惨噢……」咕噜点了点头，看向莫翰卿的眼神也带着一丝丝悲悯……

接近傍晚的时候，马车停在了离宁氏宅邸最近的一家不错的客栈，一行人要了四间房。

慕楚与咕噜才进了房间，柳芊芊就过来寻她。

“冰医师……不知道，这重塑灵脉之事……”有些欲言又止，“可否尽快？我实在不宜在宁氏久留。即将成婚，这样不大吉利……”

慕楚有些觉得好笑，柳芊芊一向暴躁的性子，为了君雅也是说去荆湖之地就去了，一到婚事上，便万般顾虑。

“柳姑娘，我与你说过，我非要来宁氏是因为需要宁氏这周围充裕的幻系术法的磁场来催动灵脉重塑，既然到了，自然可以开始。只是，君雅恐怕会承受不住重塑灵脉的苦楚。”慕楚正说着，莫翰卿也过来了，站在门外，也不知道该不该进来。

“翰卿来得正好。可否替我去城中买一壶好酒来？”慕楚笑得灿烂，“银子我之后还你。”

“不必。我这就去。”莫翰卿以为是慕楚想喝酒，便点了点头，脸上挂着浅笑。

柳芊芊忽然叫住他，“莫公子，城中有一家探春，那家的酒好喝。你可以寻路人问问。”

“……”莫翰卿脚下一滞，回头答，“好。”

慕楚看他这个反应，更觉得他可怜了，心想：翰卿喜欢柳姑娘，这柳姑娘恐怕还不自知吧？咕噜在一旁也看见了莫翰卿的反应，也是想着：哎，这个可怜的莫公子，怎么就喜欢了一个要嫁人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