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发生了什么呢？”若云的话在释天的脑海中回荡，这一刻他有许多想说的话，他想把压抑在心中多少万年的话语尽数说出来，不知怎得，他突然间有些慌张，这慌张是许多年都未曾有过的。

“发生了许多事，或是悲、或是喜，不一而足。”他说着，面色有些无奈，终是没有将心中的话说出来，他顿了顿，叹了口气，“若云，你还在生我的气吗？”许是因为不知如何继续说下去吧，他笑了笑，有些苦涩地问道。

“因为你与无叶她们说我在人道的事吗？”若云的身子似乎抖动了一下，但声音依旧淡然，听不出喜怒。

“此事……此事我……是我的问题……我……无话可说。”他不知如何去解释，亦是不愿将自己的思绪吐露出来，堂堂彼岸古神，竟会把自己喜欢的女子喜欢的人记上几万年，一旦想到便心神不宁，极是不快，这般气度，说出去准又是个天地奇闻。他突然有些后悔自己来了此处，或许本就是不该来的，毕竟自己与若云只间……似乎总少了些什么。

“你真的无话可说吗？”若云问道，声音中有些波动，她似乎有些不安，释天能感觉到，他想现在便去安慰她，只是话到嘴边却又是咽了回去，她的不安，不本就是因为自己吗？

“我不知道该怎么去说。”四下已有些行人注意到他们两个的异常了，皆是用一种释天看不太懂的眼神打量着他们，而后还是缓缓地点着头，那面上的神色似乎是在说些什么。

“若是如此，那便算了吧，我得再去看看四处，几万年没来，变化太大了些。”若云说罢，便是走了起来，她走得很慢，也不去看两边，只是走着，没有发出一丁点的声音。

“一、二、三、四……”释天看着她的背影，数着她走出的步数，他的脑海中却是一片混乱，本已想好了许多的事情，可到了如今却是不知如何开口去说，他知道，若是今日若云彻底走出了自己的视线，或许他们便真的不会再有什么可能了，可是……他不愿。

四周的声音像是突然间消失了一般，释天只听得到自己的呼吸声，声音很微弱，但此刻却很刺耳，他看着若云仍是在缓慢走着的背影，不知怎么了，突然间，面色却是一松，而后笑了……

她走得很慢，因为她想等释天的一句话，或者是一个动作也好。她是明白释天的，依着他的性格，根本是不会跨出这一步的，便是今日前来此处，都是她从未想过的，只是她有些不快，他既然来了，何不胆大一些呢？

她知道他是彼岸神主，亦是这天地之主，他需得考虑许多事由，他不能随意将这些情爱之事挂在嘴边，可……自己需要的，其实只是他一刻的承诺而已。

她自然知道他为何要告诉无叶她们自己在长安的事由，他记挂了姜信宇几万年，不快他喜欢了自己，不快他也让自己喜欢上了她，可他却从不知道，自己决定回到彼岸的那一刻，便是知道，在自己的心里，早已住下了一个男子……

想到此处，若云叹了口气，她走得很慢，她在等着他。

她想起了许多事，想起了自己从长安回到彼岸的时候，他呆呆的站在彼岸河畔等自己的身影，想起了他知道自己给他带了人道的糕点后那副极是欢喜的神色，她亦是想起了许多过往，或喜或悲，尽是点滴的甜蜜。

她本是愿意这般等下去，可不知是何原因一切便就是这般发生了，她不愿这般了，便是今日吧，便是此刻，若是他放任自己离去，那自己也让他就此离去吧，若云想着，眸中泛起了几丝涟漪，她继续走着，某一瞬间，四周的行人却像是突然间尽数消失了一般，一切的喧嚣都消逝了踪迹，这人道仅有的声音，似乎只是自己的呼吸声罢了。

她愣了愣，而后朝着四周看去，却见一切的画面都在不断地变换着，她的身周似乎已闪过了几万年的画面，她有些奇怪地转过身去，却见释天此刻正是一脸坚定地看着自己，她想问他些什么，可是却并未问出来。

一切又是化作了平静，放眼望去，却见此处是个极为冷清的街道，这里似乎没有什么住着的人，街边店面的招牌被风吹得吱吱作响，不远处是个小摊，若云记得那里，那是自己摆摊的地方，是自己与姜信宇以及人道的一切相熟的地方。

余庆街这便是自己方才在找的地方，如今看来，是释天把自己带到了此处。

看着脸色依旧的释天，她却是不太明白他为何要这般。

“余庆街？”她问道，已不如方才的那般冷清了。

“只是我做出来的而已。”释天答道，声音中已没了方才的不安了。

“为何带我到这里？”按理来说，此处该是释天最不愿看到的地方，毕竟这里承载着若云与姜信宇的点滴。

“不知道，可能是因为……这里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地方了吧。”释天笑了笑，他看着若云，缓缓朝她走了过来，他们的距离并不远，但释天每一步都走得很认真。

“所以呢，你是想好要与我说些什么了吗？”看着他，若云亦是笑了，看起来，他似乎已是下定了决心了，隐隐地，若云有些期待。

“在我有生的千百万年里，你是我身边唯一的依靠，凌尘随行肆意不拘一格，炙月简单洒脱却总是看我不惯，在所有最艰难的日子里，始终陪着我的，只有你了。”释天说得极慢，他不像是在言语些什么，更像是在复述自己的记忆。

“我曾不止一次地问过自己，对于你，我该如何去对待呢？念之便是欣喜、守之即是庆幸，我想了许多，可又不敢告诉你，因为我是天地之主，而你是古神，若是相思无用，那告诉了你，何尝不是一种折磨呢？”

“那你为何现在要告诉我？”若云的面色平静，缓缓摇着头，淡淡问道。

“若是相思无用，我又何苦相思千百万年呢？若是相思无用，那我的喜与忧，哀与妒又是为何呢？我是天地之主，是彼岸神主，可这些，又与我心仪一位女子，想与她偕手与共，有什么关系呢？”释天说着，目光紧紧看着若云，他的心此刻已是悬到了极处，若云的神色依旧那般淡然，像是只是在听着自己的话，看起来并无甚其他反应。

“我沉默了许多年，我不愿沉默了，我不愿在你不欢喜的时刻只在你的身后看着，我不愿在你思念着其他男子的时候我只是心中不快，我想，若是可以，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虽然我们不会老去，但与你相守，却是我这千万年来最大的念想。”脸色通红，语气亦非那般平淡，说罢，释天舒了口气，看着若云，心下却是已轻松了许多，这压抑了许多年的话，此刻终是说了出来，虽则不知结局如何，但起码，自己有勇气说了出来，这已是极好的。

“你真是这么想的？”若云突然笑了，笑得很温柔，亦是很漂亮，她心中悬着的弦终是放松了下来，此刻打量着眼前的这个男子，她心下一片欢喜，“那若是我不愿呢？”她突然问道。

释天脸色一变，似乎方才在说这些事由的时候根本未曾预料过这一点。

“不知道。”这是他下意识的回答，很慌乱，却让若云的笑更是轻快了几分。

“若是可以的话，三道两界，天地之间，凡我目之所及，偕君一同。”她笑着，语气却极是认真，说着，她亦是缓缓地朝着释天走去，释天看着她，听着她的话，慌乱的神色渐渐缓了下去……

在许多时候，你与某一个时刻，只差勇气。

“所以，小福贵儿这辈子，是大富大贵的命道吗？”看着释天，沉默了许久，若云突然问道。

“该就是的，毕竟，他这一生，在最好的年岁里，与一个彼岸的古神相识，并为她讲了一个最好的故事。”看了看四周，叫卖声依旧，喧闹依旧，这嘈杂的长安城里，总是有着一副人道的烟火味的，释天虽谈不上喜欢，但此刻，心间却是暖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