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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回来了。”

门后瑾饴突然又发声。

她不是走了吗？屋外蝉鸣已经掩盖了脚步声，来去没有多大动静，这堵门可比想象中厚实得多。

总之，回来就好。

小剜不慌不忙地下床，迎接他的，是瑾饴破门而入的诧异。

半天不见，不至于隔三秋。

表情转为欣慰，解释说：“突然想起来，备用钥匙在我房间。快跟我走，离开这儿。”

逃出去的机会！

小剜惊，喜出望外。不用再做什么无聊郁闷的心理准备，去拥抱自由气息。

给自己一个不现实的巴掌，把所有迷惑打散。

啪——

（不是幻觉。）

“走走，赶紧走。我一刻也不想待在这儿，我们去乞丐山脉。我永远也忘不掉湖边的各种颜色小花，虽然叫不上他们的名字，但我用一个晚上去做梦……”

话扯到最后，甚至忘记自己要干什么。

眼角那不是泪。

湖光山色，令人痴迷。或许人们喜欢的不是景物本身，而是那一刻的感觉。

百感交集中，恍恍惚惚逃离了这座大宅子。

呼吸着清晨微暖的空气，阳光挥洒在黑发上。夺目刺眼中明白自己身处何方，空气使人清醒了点，不再胡思乱想。

“还好你有备用钥匙，呵。”

笑着面对她。

很尴尬。

瑾饴低眉思虑，抬头间微笑，“怎么了？”

有心事的人反问得到救赎的人，最为明显。

意识到自己说错话后，瑾饴悠闲地摇动两臂和头，秀发无风却也随之摆动。

行了，少来这些可爱卖萌的动作。

小剜：“你其实……不想跟我去未来，是不是？或者说，你的计划还没有完成？”

后一个问题，最为致命。

瑾饴抿嘴，蜻蜓点水似的一次点头。不多说，答案写在脸上，自己读。

“哦。”

小剜见此，犯傻，也很迷。

总不可能接下来十多天在外闲晃，再挺过十五天，回到未来万事大吉。

“计划就真的那么重要吗？”

无神的眼不转动，直接问。

瑾饴答得也是麻利——又点个头。她不说，你也应该懂。

懂什么？

相对无言，长吁。

“先离开这儿吧，你带路。”

——

空荡荡街道。

周围的房屋并不像电视剧拍的那样，没有刻意去堆积一草一木。随意松散的不只是建筑，还有居民腐朽机械的心神。

被路人观望，不过一眼。

穿梭在这种世界里，说不上多么紧张，倒是有点……不忍。对，不忍心看百姓受苦，就好像亲人在流血牺牲——那本来就是亲人。

“呔～”

张嘴要说些话，眼里已经写着所有语言。不语而仅是低眉，为避免心思暴露，只好笑笑，转移话题。

“去哪儿？”

小剜说到底，还是害怕了。陌生，陌生，还是陌生，回不去家的感觉，每个人都体会过。

——就是此刻最为浓郁。

最后来到一个看上去破烂不堪，估计没人住的小院。

瑾饴领他到暂居的房间，道：“明天蓝衣叔和他娘会搬来这里，这个房间暂时由你住。”

话未完，沉吟。

“那个，我始终是爹的女儿。总之，我不可能留在这里陪着你，但会常来的！你别担心。

关于比武招亲这一事，你看着办吧。我就说着玩的，不过你最好得来参加，让爹看看你的能力。”

这算是告别话？

对望，认真加怀疑；逃避藏不舍。总有不解的事情，还有隐瞒的内心，躲不过宿命。

（怎么唤醒对计划痴迷的金灵？）

再说似乎已无益，大概现在就分离。

小剜还把虚假的真相提起：“相信诡祭说的劫难吗？你的计划有没有尽头？跟我去未来不行吗？还是说下一秒你就不在了。”

他不知道“尾巴”的存在。

他只知道“病”，可能真的入膏肓，接下来就是“逝”。离别的时间说快不快，一天天减退的生命，越发真实也越发孤独。

“哪有，”白瑾饴往后退一步，背着手看着自己脚尖。地上摩擦，划沙成像，左边一条龙，右边彩虹。

“我希望你能得个第一，让我满意。不然怎么带我去未来？而且计划嗯哼，不是早已实现了吗？了解当年真相，才是我找你来的目的。”

真的？

让诡祭和院长动用某种不知名力量把小剜送来，只是为了破解真相这么简单？

不大可能，毕竟这些换做蓝衣男也可以顶替。

小剜有什么非同寻常的呢？

啊对！

同龄人！

难道真正叫他来的目的是为了演给乡巴佬看？接下来比武招亲才是重头戏，对吧。

或许还有一场大阴谋，正在酝酿。

既然聊到关于这个话题，就直说好了。

“所以金灵，该不会真要跟比武招亲后的第一名成亲？还不如直接逃走……”

“不，没了养父，你还想让我没了亲爹吗？已经是最好打算，不用劝我啦。或是说，你不相信自己会拿第一？用我教你的武艺，揍对手！不要怕，只管攻击。那就是赛场，做你该做的规则之外、底线之内的一切，出了事我负责，不必担心。”

用武艺“欺负”人，说的好听。

他不过一个初学者，没有残忍招式、也不懂谋略，上场怕是会被……

“我这瘦弱身板，会被打‘逝’吗？”

“不会，我相信你。相信自己。”

单调的对话，渐渐无情。

“如果非要如你说的那样对敌，我相信我会的。”小剜最后还是答应下来。

瑾饴点了点头，“我先走了。房间柜子有粮食，你没事记得消化消化。”

注视之下慢慢走出院坝，大门处提速匆匆赶回去，唯有记忆还留在身边。

成功脱离掌控，并没有收获喜悦。愁绪萦绕，到柜子旁蹲下，打开一看。

“唉？粮食？这都是一些书籍！怪不得让我消化，原来是看书学习。”

封面和书名看不懂，简单翻阅后才知道是武侠故事，其中有瑾饴留下的各种注解，用的不是这个时代的字。

看得懂！

可见用心之良苦。

不怕世间太多恶人，只怕有个人在背后默默注视鼓励着，努力不仅是为自己无悔，更是为他人的期盼作回应。能得到这份莫名的恩惠，三生有幸。

看着房梁，憨厚笑脸生。

拉过破木凳，靠着柜子浏览。抑制激动情绪，学习切莫分心。从入门告诫到穴位图，古人智慧就在眼前，怎么能够松懈呢？心怀感恩，最后归于严肃，得到的远比看到的多。

有一刻茫然，抬头寻找着光线。

这个小房子只有天窗。

低下头，悄悄抹下一把酸泪。

合书，放书，双手合十，不知为谁祈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