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嗣源听闻此言，眸光没看向正揉手腕子的夏玉婵，却扫了眼整理书架的王蓁，道：“我记得云起居还有许多我往日携去的书，如今已看的差不多了，你既要理书，就一并取来吧。”

这话是明白着要将自己支开啊，王蓁心里颇不屑地想：哼，早就晓得我在这里耽搁你俩眉目传情，走就走，本姑娘还不伺候了！

夏玉婵也没料到李嗣源会主动将王蓁支开，有些惊讶地悄悄将眸光递过去，却见李嗣源始终星目低垂，专注于笔下。

看着王蓁出去又将房门带上，夏玉婵揉着右手尺骨的动作渐缓下来，声线轻柔问：“不知将军去年配制的七白玉子膏可还有余？玉蝉想讨些将手腕檫一擦，我记得以前陪将军下棋时，将军曾夸过我的手美，若是此番不慎落下旧疾岂不可惜？”

正在写字的李嗣源听她这么说，目中方才显出恍悟之色，抬头看向她的手，皱眉道：“我这里的膏霜已经用光了，不如我差人去外头的中药铺子里替你寻一寻？”

用光了？

可是刚才她嗅到王侍从身上的香气分明就是七白玉子膏，她不信他一个小小的侍从，还能从别处弄得到如此珍贵的膏品。

夏玉婵心下这么想，脸上先前的温婉也渐渐凉了下来，再抬眸时，却见李嗣源依旧垂眸认真写字，于她此时失落的心境，竟半分未曾察觉。

————

王蓁由源缘轩中出来，深呼吸一口自由清爽的空气，沿着檀林往西面的云起居走。

因并不着急办事，王蓁一时贪恋园中景致，便向北沿问月湖一路走过去，这样一来，便几乎将整个檀林绕了大半圈，这条路正需经过知画斋。

刚转过梅林，王蓁就看见一身翠绿罗裙的若妍，带着一群小丫头迎面走过来。有句话叫冤家路窄，狭路偏相逢。

王蓁远远看着那一片红红绿绿的就觉眼晕的慌，原本想绕路躲开这群女子，却绕不过若妍的眼尖，离得老远就唤她。

“王侍从？今日怎得大驾降临我们知画斋了？将军没唤你去书房么？”若妍脚步婀娜来到王蓁跟前，对她上下一番打量。

王蓁垂眸拱手：“将军吩咐去云起居取东西，恕不能奉陪。”说完转身就要走，袖子却被若妍扯住。

王蓁本就有些烦她，自己眼下是一身男儿装扮，她一个女儿家，做什么老同自己拉拉扯扯。

若妍却并不以为然，挨近王蓁的身子，仔细向她面颊上打量，嘴里还啧啧感叹：“王侍从的这张脸可真真羡煞我等，又白又嫩，光洁如玉，这道刮痕才没多久就要好利落了，小女子倒想向王侍从讨教，可有甚美姿容的仙丹秘方没有？”说话时，手指还欲向王蓁的脸颊上戳。

王蓁赶紧偏头躲开，正准备将被她拽住的胳膊收回来，若妍却突然厉声喝了一嗓子：“别动！”

王蓁被她突然这嗓子唬了一跳，皱眉道：“我眼下尚有公务在身，耽搁久了恐将军责罚……”

若妍却将王蓁的手臂扯的更紧，一脸狐疑质问道：“你给本姑娘说老实话，你脸上擦的是什么？”

王蓁觉得若妍实在不可理喻，挣了挣胳膊，见被她拽的死紧，心中一时怒火上扬，厉声道：“我擦什么与你何干，放开！”

“哼！你糊弄本姑娘没见过世面么？你是不是偷了将军的七白玉子膏？这个香味就是神仙闻过也忘不了，你这个不老实的毛贼！”说话时，伸手就要在王蓁的身上翻找。

王蓁脑门子上的青筋跳了几跳，觉得自己遇上若妍简直就遇上了天煞星，每次只要撞见她准要出事。

极不耐烦地用力一甩手臂，王蓁当真恼了：“我就算有七白玉子膏，也是将军赏的，不干你事，有本事你同将军讨去！”王蓁说话时，顺便将手用力一甩。

原本只想甩开若妍纠缠的手臂，却没想甩手时力气使的大了些，也没想到若妍这么不经甩，竟被她甩的往后踉跄几步，最后一屁股跌坐在了雪地里。

若妍本就性子泼，今日见王蓁当着众人给自己难堪，从地上一怒而起，母兽一般张牙舞爪就向王蓁扑过来。边用力揪扯王蓁的衣袍，还煽动旁边几个丫头帮着动手。

这几个丫头都是平日被若妍调教怕了的，此时见她同王蓁厮打起来，怕站着光瞧热闹回去又挨她的罚，纷纷动起手来。

女人打架从来不讲章法，撕，扯，抓，挠，咬，拧，掐一股脑全招呼上来，尽管王蓁在脂粉队伍里不算孬，但猛虎难敌群狼，转眼就被人将袍子，头发尽数揪扯开来，连怀里的小瓶子也掉在了地上。

若妍眼尖地一把抓起地上的小瓶，拔出瓶塞闻了闻，扬着瓶子得意道：“哼！脏证在此，我看你还嘴硬，给我狠狠地打！扯烂她的嘴，看她还嘴硬！”

王蓁极力护着自己的新袍子，却未留神被人突然由背后扯住了头发，身子猛地向后仰，整个人跟着栽倒在雪地上，旁边众丫鬟见她摔倒便趁机得了势，蜂拥全围上来。

云起居里的牧沐从屋里出来，准备捡几颗炭枣将红泥小炉的火笼旺些，听见外头一阵吵杂声，便跑到门口，探着小脑袋往外看热闹。

见一群姐姐围着打一个姐姐，牧沐觉着这些女人架打的很不厚道，怎么能一群打一个呢？便出了云起居，准备制止这场不厚道的架。

等走近几步，牧沐突然看清楚，围在中间挨打的那个姐姐，竟然是那天在将军房里过夜的那个姐姐。

牧沐惊在原地愣了片刻，心里觉着这件事非同小可，恐怕自己管不了，完全之计唯有把将军搬来，思及此，撒开一双小短腿就往源缘轩跑。

奔进源缘轩，牧沐也顾不得敲门，一头扎进屋里，冲着正低头写字的李嗣源大叫：“将军，不好了，那天晚上住在你房里的那个姐姐，跟好多个姐姐打起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