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素沈的骨子里，并不是一个喜欢奢华的人，可眼前的奢华却十分合他的心意，哪怕是这种土黄土黄的暴发户装修风格，也让他感到身心愉悦。

黎优白离开M市已经五天了，在这五天的时间里，韩素沈用他一贯速战速决的态度，解决掉了娱城所有对他心存异心的人，如今的娱城可以说是换了一拨血液。

如果黎优白足够聪明的话，他就会按照韩素沈告诉他的话去做，重新活跃在娱乐圈，继续当他的国民男神，并且在半年之后，坐到LK最高的位置，拿下LK。

狼与狼的博弈，不会以和平共处作为结局，他和黎优白，将来必定会有一方落败，而对于韩素沈来说，自己的时间可能会比预想的更加紧张——他的敌人，远比黎优白的更多。

这天晚一些的时候，江小小回到陈与希那儿，把本就不多的东西打包装箱。

陈与希帮着她，将桌子上属于她的闹钟放进纸箱的最上层。

他穿着无袖的白背心，趿拉着一双人字拖，靠在门边上，熟练地点上一支烟。在很久之前，他是绝不会在江小小面前抽烟的，或者说，不止从前的江小小，他在所有不太熟的女人的面前都是不抽烟的。

两个人熟了以后，他偶尔会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在这种很容易情绪出现管理失败的情况下，他会点上一根烟，缓解一下内心的异样。

以便他能够与她继续嬉皮笑脸。

“突然就搬走了，我还真有点舍不得你了。”

“……你就别开玩笑了。”

“好吧，那就不开玩笑，我舍不得你。”

“……行了。”

她回他的话，永远不够及时，在说每一句话之前，她都刻意或者无意地停顿下手中的动作，好像是有别的话要说，总是欲言又止的样子。

她想说什么呢？

陈与希心里想，她可能想说对不起。她就是这样一个习惯了说对不起的人，在这种时候，也一定是想说这三个字吧。

“陈与希，我请你吃个饭吧。”

她捋了一下额头的碎发，擦了擦汗珠，抬头看着他，说了这么一句让陈与希一时间接不上的话。

大晚上的，刚刚吃过晚饭，这就突然要请他再吃一顿了？

陈与希嘴角抽了抽，道：“你……想干嘛？”

江小小微微地笑着，站起身：“我记得你曾经说过，你是一顿饭就能收买的人，所以我想在离开之前，试试你这句话是真是假。”

其实不是这样的。

明知道自己心里想的不是嘴上说的这样，她却只能用这种十分类似黎优白的口吻，开玩笑似的一笔带过。

正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着黎优白，她什么好的都没有学会，就学会了吐槽。

对着陈与希这张真诚的脸，她有太多的抱歉，如果认认真真地一句句说出来，那可以说到天亮。

江小小心里想来，大家都是这么实在的人，能用饭解决的事情，那还是不要靠说的了，上嘴唇碰下嘴唇，轻飘飘地吐出三个字“对不起”，总感觉好像很没有诚意的样子。

于是，在江小小的坚持下，陈与希掐灭了烟，转身回自己的房间，随便套了件衣服，便跟着她出门了。

夏天的夜晚不算美——这里毕竟是市区，想在污染这么大的地方看到满天繁星，那是在扯鬼话。

当然，他们二人也不是来看星星的，各怀着堵到胸口的心事，低着头，肩并肩地走着，还是在路边熟悉的烧烤摊前坐了下来。

“陈与希，我还是想说，谢谢你。”

“谢谢我的照顾？”他一句话就把她堵住了，“江小小，你觉得我对你照顾，是为了听你说谢谢吗？”

陈与希本就带着点脾气来的，说话自然不会太动听。

江小小尴尬地咬了咬嘴唇，眼神不确定地瞥向一旁。

旧话重提，她心里很是不安。

没办法，她真的不是什么情场高手，就以她的段位，早晚都要在感情上面翻船……虽然好像已经翻了。

陈与希可与她不同，人家大学里谈过的女朋友比她穿过的衣服都多，特别明白哪句话说出来能恰到好处地打击对方，又不至于显得自己小肚鸡肠。

“你喜欢黎优白，就算被他抛弃，被他玩弄，被他无视，被他误会，你都会一如既往地喜欢他，对吗？”

陈与希说出这样的话来，已经失了风度，一个时常风度翩翩的男人变得如此，那一定是因为失望至极。

他极善于伪装，也懒得伪装了。

这句话讲得极其难听，让江小小这个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听损话的人，也露出了一点难以接受的神色来。

“我……”

“这个问题不是我要问你，是你自己，应该好好地问问你自己。”

听装的啤酒，陈与希点了整整两板，看着他把这两板啤酒整整齐齐地码在桌上，江小小开始有点心疼他的胃。

他本是身体极好的人，饮食不说像黎优白那么老干部作风，也是比较注意的，如今见他大晚上的要喝这么多酒，就算他一个字都不说，江小小也知他心情极差了。

他给她点了一杯果汁，一盘烤虾。

他只有酒。

在今天这个迷蒙的夜晚，他的心情很乱很糟糕，也只有酒才能拯救这份涌动在心头的沉闷。

江小小很想告诉他，我对黎优白只剩下了一点可悲的报复心，我再也不可能像以前那样小心翼翼又卑微地喜欢他，我会在未来的某个时候，将他狠狠地甩掉，学着他那样，潇洒地离开这个城市。

但，这些话，若是对陈与希说了，他会不会误以为自己还有机会呢？

江小小既不想给陈与希无望的期待，也不想让他担心，便在他微醺的目光里，故作坚强地点了点头。

算是承认了陈与希的说法。

“哈哈，好。”他皱着眉头，却偏偏要努力地将嘴角往上扬，作出一副笑的模样来，“很好。”

一罐，两罐……

在陈与希打开第五罐啤酒，正豪迈地往嘴里灌的时候，江小小伸手夺过了他手中的易拉罐，一仰脖子，替他一口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