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发现凶手可能就是丛礼之后，姜建清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手脚快过大脑，便开始了行动。

他先是将店里的大门反锁，拉上了所有窗户的窗帘。

然后回到前台，从柜台里拿了几张宣纸，小心的将地面上所有的木屑都收集了起来。

这也是为什么只有那块地毯有一部分被清理了的缘故。

他将碎屑收集好，然后开始擦拭门把和一些触手可及的地方的指纹。

这些姜建清只能凭借自己的感觉来进行，毕竟肉眼看不见。

等做好了一切，他来到了吴传明的尸体前，双手用力握紧了那柄锈迹斑斑的剑柄，将深深的刺进吴传明胸口的短剑拔了出来。

随后，他戴上了随身携带的白手套，在店里找了几圈，找出了几把长度差不多到短刀，挑选了一把长度和宽度都和原本的短剑相差无几的一把利刃，按照原本的轨迹，直接插入了吴传明的胸口。

那是一把新式做工的短刀，非常的锋利，在他刺向吴传明的时候，还不下心划伤了自己的手腕，手套也无意中被割裂出一小块缺口。

“你一看到原本插在吴传明胸口的那把短剑，马上就意识到了，它是胎内收纳品了吗？”曲小水好奇的问。

“是的。”姜建清点点头。

“因为以前，我在修复工作中遇到过很多次类似的情况，尤其是剑身上痕迹很重，有很多锈渍。”这也是为什么曲小水在尸检的时候，会从吴传明的伤口中取出铁锈的原因。

“你是真的认为只要证据不被发现，就能保护他了吗？”蒋越对这对师兄弟的行为十分无语，但还是问了出来。

“但是，没能成功啊。”姜建清到了现在仍然觉得遗憾。

如果能够顶替丛礼去赎罪，他是心甘情愿的。

“建清……”丛礼对于因为自己的错误，诱使姜建清犯下罪行，仍然满怀歉意。

姜建清对着丛礼笑了笑，温润儒雅，岁月留给他的不仅是精湛的手艺，还有一身气度：“全部都是我的错。”

“如果我能够提前和师兄说明我接到的消息，又或者当初能够陪着他一起去看看，师兄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谁能想到，吴传明就那样轻易的死了呢？

“如果当初我没有留下师兄一个人在工作室，师兄现在还是一名优秀的修复师，甚至是全国知名的修复大师。”每次想到这一点，姜建清就止不住的难过。

“那样的话，师兄根本就不会去给吴传明那样的小店送货，也就不会发生现在这样的事了。”对于过去的那场事故，姜建清仍旧满怀歉疚。

“因为这种自责的想法，你就想要包庇他的罪行吗？你真的觉得这样做对吗？”曲小水不是非常欣赏这样将一切都揽在自己身上的人。对她而言，对就是对，错就是错。

过去无法更改，但可以让未来变得更加美好。

“因为我们的师傅总是说，将文物与未来联结，就是修复师的使命。”姜建清知道，他说的这些，无论是面前的曲小水，还是其他的警察都不能有太深层的体会。

也只有丛礼连连点头。

但即便是不被理解，他也还是想要说出来，这是姜建清的心里话：“所以，即便是到了最后的最后，我也想要完成所有的工作之后，再来自首。”

从案发开始，他回到工作室后，便开始寻找被师兄带走的木块。

好不容易在丛礼常常存放木料的地方，发现了被用宣纸包裹的严严实实的木块，姜建清便偷偷的将这些木块和他从现场带回来的那些碎屑都转移到了那间秘密的工作室里。

争分夺秒，还要避人耳目的工作，终于，在师兄自首之前，他完成了那件水月观音像的修复。

也算是没有任何遗憾了。

让瑰宝重现人间，没有什么比这更加重要了。

“建清，这不是你的错。都怪我。”丛礼的眼泪控制不住的流了下来。

都是他的错，如果他能忍一忍，什么都不会发生。

此时的丛礼已经泪流满面：“我从跟着师傅学习修复文物开始，就是想要让自己修复的文物能够保存到下一个时代。”

他擦了把脸：“想让它们一直保留到遥远的未来。我心里怀有这样强烈的愿望。”

“所以能够一直从事这一行，我就已经非常开心了。”他看着自己的师弟：“当初进火场这件事，即便是到了今天，我也不曾后悔过。”

“所以……所以，请你不要再自责了。求你了。”他一直知道，自己手臂受伤，不能继续做修复师这件事一直是姜建清心上的重担，但是一直没有办法开解。

他说过无数次没有关系，却挡不住姜建清的自责。

案件自此已经水落石出了。

陈升拿出来冰冷的手铐，给丛礼戴在了手腕上。

对着同样也带着手铐的师弟，丛礼深深的鞠了一躬，然后便被带走了。

姜建清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他的背影，恍惚间，仿佛当年那个年轻的沉稳严谨的师兄再一次出现在了眼前。

直到门被重新阖上，他才收回了目光，眼泪也同时滑落下来。

“有个东西，我想要让你看看。”曲小水看看这间审讯室里仅存的几个人，对姜建清道。

姜建清点了点头。

曲小水带着他，去了自己的法医室。

姜建清推开门，便看见了站在门口手足无措的李以泰。

“对不起，都怪我做了多余的事。”李以泰见到师傅和后面跟着的警察，立即鞠躬道歉。

“我以为杀了吴传明的人是师傅你，所以破坏了现场，真的是不知道该怎么向你们表达我的歉意。”李以泰的脸憋的通红，却将90度鞠躬进行到底。

“以泰，最应该道歉的人是我。”姜建清走到徒弟面前，用戴着手铐的双手拍了拍徒弟的后背，然后，也对着后面的警察鞠了一躬。

师徒俩一同对着门口的警察，表达着最诚挚的歉意。

门口的曲小水几人也被这行为惊了一下，连连摆手。

姜建清看向自己的徒弟，怀着歉意道：“在我意识到你想包庇的人是我之后，我也没有立即制止警方将你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