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歌回到位于林春路的老宅时，已经过了夜里十二点，他推开门的时候，一大家子人纷纷抬头向他看了过来，仿佛是不合时宜闯入的陌生人。

“回来了，”还是程母最先开口打破一室的沉默，脸上却没什么喜意。

“嗯，爸，妈，哥，弟弟，我回来了。”程歌面无表情的挨个招呼道。

这是最基本的教养，就像他会在过年当天回家一样。

“坐吧。”

程父作为一家之主，显然很有威信，他发话后，程歌大步走过去，坐在了沙发上。

或许是为了应景，电视上正在播放春节联欢晚会，频出的金句，逗得观众哈哈大笑。

程歌规规矩矩的坐下，眸色暗沉。

“你那是什么表情？叫你不要在娱乐圈混，你非要去，现在居然还把以前的丑闻给捅出来了，你知道我被别人笑的抬不起头吗？”

程父一想到老友打电话提起这些破事，他就堵得慌，他的一世英名都被这个不听话的儿子给败光了。

程歌听了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好像天生就没有喜怒哀乐一样。

“你看看你生的好儿子！”程父瞪了一眼程母，当初这个女人大着肚子找来公司，舆论压力之下，他只好娶了她，但对程歌始终喜欢不起来，何况还出了那种事。

“程歌，你爸跟你说话呢？注意你的态度！”程母被迁怒，怒气转移到了程歌的身上，她对这个从小就跟她不亲的儿子，实在没什么感情。

“我会解决好此事，不会再给你们添麻烦的，我累了，先去休息了。”程歌说完，起身回了二楼的房间。

十分钟后，程歌的房门被敲响了。

“小歌，睡了吗？我可以进来吗？”门外传来的是程歌的大哥程寂的声音。

“进来吧。”

程寂推开门，看见程歌坐在床上正在看剧本，他抿了抿唇，一脸关切，“最近爸爸心情不好，你别太介意了，他最近看谁都不太顺眼。”

程歌合上剧本，“我知道，我没介意。”

话语里的关切，掩饰不住炫耀自己才是家里最主要的那一个。

程寂眸光微闪，走过来坐在沙发上，一脸郑重，“最近我帮你把这些丑闻压下去的时候，发现是有人在调查你，你知道是谁吗？”

程歌摇了摇头，他确实不知道。

“易氏集团的总裁，易墨，他不仅查你，连带我们家里所有人都被他查了，动静太大，才惊动了媒体。”

易墨？程歌知道他的名字，但从未打过交道，他眉心紧蹙，显然是想不通，不过他没有问下去，他知道程寂会告诉他。

“你和他的女人传绯闻，他能开心吗？即使是他不要的了，那他也不会允许别人沾染！”

易墨的女人？传绯闻？姜辛？

想到姜辛那张明媚张扬的脸，程歌颊边肌肉紧了紧，他和她说过的话绝不会超过十句，他一直以为是姜辛想蹭他的热度，现在回过头来想，或许，他和她都被人给算计了。

“谢谢大哥告诉我这件事，我会妥善解决，不给家里添麻烦。”

“客气了。”程寂拍了拍他的肩膀，他该说的都说了，剩下的就交给他自己吧。

程寂走了很久以后，程歌依旧保持着拿剧本的姿势，但手里的剧本未曾翻页，显然他的心思并不在这上面。

作为拥有千万级粉丝的程歌，他的演技是精湛的，但他更出色的是他的外表，长眉入鬓，睫毛浓密，英挺的鼻子犹如刀刻般，精致典雅，最出色的是那双眼睛，浅褐色的双瞳，淡淡一扫，无一不为之着迷。

此时这双眸子露出一丝迷茫，他突然有些不太明白，自己存在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从小不被父母喜爱，他别出心裁的讨好对他们来说，也只会得到一个漠然的眼神，只有大他六岁的哥哥程寂会主动带着他玩，他童年里的美好基本都来自哥哥。

所以即使这些年，他经常在外拍戏，感情淡了，他也仍然把程寂当好哥哥。

他不愿意深想，更不愿意去怀疑。

或许是睡前想起了往事，睡梦中的程歌也回到了小时候。

夏日炎炎，他正在房间里睡午觉，突然一声尖叫，惊醒了睡梦中的他，他忙不迭地跑出去，一路顺着声音的来源地狂奔，直到下到地下一层，就看见了令人恐惧窒息的一幕。

保姆阿玲正两眼翻白，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她的胸口插着一把水果刀。

他想跑，可是双腿却软的没有力气，只能无力的扶着门框靠着。

直到一批又一批的人冲进来，他们说了什么，他都没有印象了，他只记得哥哥说：

“小歌，今天是你生日，哥哥去给你买蛋糕了······”

“小歌，今天是你生日，哥哥去给你买蛋糕了······”

“小歌，今天是你生日，哥哥去给你买蛋糕了······”

·······

他记得自己看见满头大汗的哥哥，双眼亮晶晶的捧着一个小蛋糕，喘着粗气看着他。

对啊，今天是他生日，居然只有哥哥还记得。

他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去的警察局，只知道被接回来的时候，他病了好多天。

衣不解带照顾他的还是他同父异母的哥哥，程寂。

他在家里的地位没有什么变化，还是可有可无，除了偶尔母亲看他的眼神，会带着嫌恶。

梦里的过往，犹如走马观花，程歌眉头紧皱，他一点也不想梦到这些不美好的往事。

醒过来，

快醒过来。

意识起了作用，程歌猛的从床上坐了起来，汗水顺着脸颊，划过胸膛，最后隐入令人垂涎的腹肌之下。

他脱掉汗湿的睡衣，起身迈入浴室，随意冲了个澡，又继续躺下。

他看了眼时间。

凌晨四点。

睡眠不足，脑袋有些涨痛，修长的手指在太阳穴技巧性的按了按，电光火石之间，他突然想起了在记忆里封存了二十年的对话。

“小歌，今天是你生日，我刚去给你买蛋糕了·····”

“小歌，今天是你生日，我刚去给你买蛋糕了，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阿玲说什么了，你要捅她？”

后面的半段究竟是他的臆想，还是曾经发生过的对话？

程歌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