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祭先祖的礼仪非常复杂，这么一通折腾下来，已经是小半天过去了。

虽然方才闹了不愉快，但事情已经说开了，再紧揪着不放就是破坏家族的和谐，三叔公岁数不小了，知道轻重，即便心里还有些不痛快，面上还是高高兴兴地去参加家宴。

家宴设置在崔府前院的花厅，崔府的前身是王府，虽然之前被苏贵妃的胞弟苏英成掏空了底子，但后来苏英成伏法之后，他贪去的东西悉数奉还，宣武帝还赐下不少奇珍异宝，一点儿也没让崔维桢吃亏。

前院的花厅设在花园中，即便大冬天的花园没什么美景，但假山池沼亭台楼阁一个不少，湖上的冰被冻得结结实实，崔执端那小子不消停，甚至还撺掇着族里的小子们一块儿去冰嬉呢。

虽然下人已经确认过冰面冻得很结实，但叶蓁蓁一点儿也不敢让他大过年的疯玩，谁知道会不会发生些什么意外呢？

大过年的，还是安生一些吧。

她控制要揍孩子的手，瞪了他一眼：“不许胡闹，与哥哥弟弟们玩陀螺去。”

陀螺，同样称作陀罗，是前朝就开始盛行的玩具，这会儿的陀螺与后世已经没有什么差别了，除了手旋陀螺，还有鞭旋陀螺，牵着文雅些，伸手姑娘家的欢迎，男孩子大多喜欢鞭旋陀螺。

鞭子抽着陀螺旋转作响，还能耍出不少花样，不管哪个朝代都盛行不衰，这样的游戏对男孩子们有无穷的吸引力，小小的陀螺几乎被他们玩出花来了。

这次叶蓁蓁回族里，给大家带来的年礼并不少，这些小孩子们的礼物当中，自然少不了陀螺这个热门玩具。

半大的小子们听说可以玩陀螺，也顾不上去冰面玩了，一个个兴高采烈地接过秋芜派来的陀罗，跑去与族长夫人道了谢，就兴冲冲地跑抱厦那头玩去了。

崔执端从未见过这么多的兄弟姐妹们，也兴冲冲地抱着自己的小陀螺和小鞭子跑去和大家伙儿玩，叶蓁蓁特地留意观察，大家对他十分关照，再加上有崔执明这个熟人在，他很快就融入了大集体中。

叶蓁蓁不知不觉松了口气，再看崔维桢，见他也留意着儿子的动静，虽然他对族人的感官不怎么样，但儿子能多一些玩伴和兄弟姐妹，终究是一件好事。

毕竟，这终究是个氏族社会，旺仔日后能有族人扶持，路子也能好走一些。

回头，就对上了妻子的视线，崔维桢捏了捏她的手心，道：“让下人看着，你也累了一天了，与娘亲她们一块儿坐下歇会儿吧。”

一大早起床赶路，又忙活了上午，叶蓁蓁确实累了，孩子身边都是妥当人，又有崔维桢在前头看着，她放心地回到后头。

族里的夫人女郎们看到她都非常热情，叶蓁蓁不明所以，想了想自当是祭祖的后遗症，与大家打过招呼后，在崔大娘身边落座了。

因为是家宴，大家也没怎么顾忌什么餐桌礼仪，一边用着膳，一边谈笑聊天，崔大娘和叶蓁蓁是绝对的主角儿，话题都是往她身上抛的。

崔清岚今日格外殷勤，不停忙着给叶蓁蓁夹菜，自个儿都没顾上吃上几口，惹得柳氏频频注目。

叶蓁蓁也注意到了，忍不住打趣道：“十二妹妹今儿个怎么如此殷勤？难道是觉得我的红封给的少了，想要多讨要一些？”

座下的三姑六婆们都笑了起来，跟着打趣：“可不是么，都是要说婆家的人了，还跟个小姑娘似的呢。”

崔清岚羞得直跺脚：“我才不要嫁人呢，都这么大个人了还一事无成，我要跟着九嫂做出一番事业。”

大家只当她在开玩笑，笑得更欢了：“瞧瞧，十二娘比我家那臭小子还有上进心呢，若是托生为男儿，这会儿怕是也主政一方了。”

见大家没把她当做一回事，崔清岚恼了，转头挽住了叶蓁蓁的胳膊：“九嫂，您看大家都笑话我，我是真心想要做一些事情的，您看我能去永善堂帮忙吗？”

叶蓁蓁看着她，不说话。

崔清岚顶着九嫂打量的眼神，一时有些不知所措，捏着衣角说道：“我知道自己没什么能力，许多事都做不好，说不定给会给九嫂您添乱子，但是，我真的想要去永善堂帮忙，哪怕是让我去抄一些文书，我也乐意。”

这姑娘怎么突然间生出这种想法？

叶蓁蓁有些奇怪，回头看向柳氏——这应该是十二娘自个儿的想法，六婶肯定是不会同意的，毕竟都要说亲的人了，不一定乐意让她出去抛头露脸。

果然，柳氏微微皱起了眉头，她了解女儿的性子，并没有来硬的，只是与她说道理：“我们并非定居京城，只是偶尔才过去小住几日，永善堂在京城，你远在景宁，又如何帮你九嫂做事？”

“我……”

崔清岚哑口无言，没有长辈陪同，她一个姑娘家肯定是不能独自住在京城的宅子里，虽然景宁伯府和族里其他叔叔们也有在京城的，但她又怎么好意思开口借住在他们家呢？

所以到口的话就这么咽了下去。

叶蓁蓁倒是不介意十二娘住进景宁伯府，但她摸不准柳氏的态度，没有贸然开口，只是说道：“十二妹妹不必沮丧，你若想给永善堂帮忙，有的是法子，等会儿有空了，咱们再细说。”

崔清岚以为九嫂只是在安慰她，勉强地笑了笑，也不反驳，只是乖巧地一个了声是，只是兴致怎么也提不起来，席间神色怏怏，有一搭没一搭地应酬着，整个人肉眼可见地不开心。

柳氏看得直运气，且不说她帮不帮忙的问题，就凭她这副小孩子脾性，就足够让人头疼了。

叶蓁蓁也觉得无奈，也不能多说些什么，只好找一些她感兴趣的话题聊着，好歹把人给哄得高兴了些。

等到宴席散去，族人都陆陆续续告辞，叶蓁蓁回到正院没多久，柳氏就带着崔清岚上门了。